所谓的大局是没有意义的,韩国不想做殉道的牺牲,用韩国的宗庙为诸侯延续做砖瓦。
故而熬孙仲子这番很明显是和稀泥的话,得到了韩国的赞同。
至少,要么全生、要么全死,而不至于说齐国跑了韩国死了。
齐国大臣还想继续攻击熬孙仲子以否决这个方案,韩侯却出面道:“熬孙仲子之言,颇为大局。韩齐出兵,盟誓在先,不可私退。我为韩侯,当为韩三万将士考虑。”
“如今唯有齐韩同心,事才可为。”
齐相田鞠反问道:“若齐韩同心,阳夏的三万韩军缘何就不能为大局而北上承匡?若是齐心,韩军即为齐军、齐军即为韩军,当为一体,舍小保大。”
“如今韩侯嘴上说齐韩同心,心里却仍旧分出了韩军和齐军,这难道不是口是而心非吗?”
韩侯已经不想讲道理了,再讲道理就剩下那些信任还是不信任的车轱辘话了,都是君侯,哪里会那么幼稚去相信盟友?
真要是撤回去,很可能刚到雍丘,齐军就会舍弃韩军朝临淄进军。
哪怕现在答应的再漂亮,哪怕是现在当着天子的面盟誓于鬼神,韩侯也不会相信。
由是韩侯冷言道:“此事除非如熬孙仲子折衷之法,若不然我现在便命段端撤军。大军散开,各自回撤。”
现在韩侯、齐侯、周天子并不是很危险,因为他们要是想跑的话,也未必不能和身边的近侍们一起孤身溜走。
可一旦那样的话,六万多联军主力就彻底垮了,不战而废,齐国最精锐的一支野战力量也就彻底葬送了。
齐国原路撤军的计划,必须要得到韩国的支持,韩国不支持的话,原路撤军就是送死。
韩国也终于抓住了齐国的软肋,不再和齐国讲道理,而是用同归于尽做威胁。
要么按照折衷的方案,现在就南下泓水,会于阳夏,从阳夏撤走。
要么,现在阳夏的韩军就跑,在联军中的韩侯也会轻车前往阳夏,把齐军全都扔在这里,让齐侯自己选择是孤身跟着韩侯跑还是留在这里等着被俘。
齐国真的是想怒骂一句竖子不足与谋了,南下泓水凶多吉少。
本来就已经深入到泗上了,现在还要南下就更加深入,到时候承匡偏师、陈苦县偏师都会如同闻到了血的牛虻马蝇一样围过来,近十万大军能否突围出去全是未知之数。
一旦如此,就断送了齐军或者韩军单独撤回的可能。
但好处也显而易见,到时候韩齐两国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同生共死,反倒是少生了许多龃龉。
熬孙仲子这样的贵族分封时代的精英们考虑问题的方向是没错的,盟友作战,要考虑盟友之间互相捅刀子下黑手,这是要优先考虑的。
所以旧贵族时代的精英们在考虑问题的时候,要先考虑人心,先考虑盟友之间怎么才能够不生二心,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才能考虑胜利还是失败。
如果连前者都做不到,实际上也根本就没资格考虑胜利还是失败。
齐国老将骂的虽凶,实则都是屁话。
说是为了大局,谁的大局?齐国的大局是韩国的大局吗?韩国凭什么要为了齐国的大局舍弃最后的有生力量?
熬孙仲子见韩侯出面如此说,自己也捂着嘴道:“正是如此,盟军作战,最忌不齐心。”
“若诸侯齐心,何至于会让当年区区数百的墨家得以震动天下?墨翟纵大才,墨家数万众却也多是中人之姿,若是诸侯齐心,何至于有今日之困?”
“吾闻吴起曾言,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阵;不和于阵,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
“如今欲要和墨家决战,岂能不和于军?”
“唯有退至柘城,齐心同力,齐韩方和。”
“届时,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此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若不然各怀心思,纵有十万军,又岂能战?”
他有着很标准的冢中枯骨的旧贵族式思维,如果不能从“道”也就是根源上解决诸侯同心的问题,那就用“术”逼的诸侯不得不同心。
道于此,便是讲道理让诸侯齐心协力,弃小保大的同时,还能够让齐国撤回去不跑武装保卫韩国。
术于此,便是想办法让韩军和齐军混在一起,互为牵制,谁也不能先跑否则大家一起死。
韩侯手里又抓着齐国原路退兵的软肋。
争执了大约一上午,齐国也只好无奈地接受了韩国的提议,选择了折衷和稀泥的方案。
即,围困宁陵的齐军立刻撤围,在宁陵商丘之间布防,以五千兵力至少挡住墨家主力前锋一天的时间,为联军主力南撤争取时间。
联军主力向南,过泓水;阳夏韩军在固守阳夏的同时,派遣一军向东至柘城,围击苦县等地的墨家疑兵偏师的阻击。
联军主力和韩军会于柘城,再从柘城至阳夏,从阳夏经固城而退入到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