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的确守护不周。”风行沉默了一下,才温吞吞地解释,“若不是兰溪来通报,我大概已去了‘兴安坊’,近段时间,那里频繁发生暴动,陌羽一人忙不过来,所以我也正打算过去……”
“兴安坊?暴动?”洛紫陡然记起了什么,猛地打断他,立时忘记了所有的矜持与自尊,扔了茶杯,连声追问,“那个地方在哪里?是不是还关着我魅都的人?她们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风行端坐不动,一言不发。
“呃,抱歉。”洛紫失魂落魄地跌回椅子上,手指撑住额头,眼睫颤抖,声音莫名有些哽咽,“我太急了,大人莫怪。”
“她们没事,只是有些不安分而已。”风行轻描淡写地答,语气一贯的沉定自然,反而像是在安慰她,还不着一丝痕迹。
洛紫听他说得如此轻巧,像是置身事外的闲人,不由冷声反问:“不安分?”
她无意识地拿起了杯子,杯子里的水溢出,流到她的手背上,她丝毫没感觉到一丝烫,只觉杯子快要被捏碎,终于咬着牙,说出心里话,“她们不安分,还不是被你们给逼的?”
“……”
风行怔怔地望着她,却不知如何反驳。
她的眼瞳像无暇的琉璃,晶莹剔透,好像可以照彻人心,也可以照出他的软弱。
又过了一会儿,见洛紫似乎平静了下来,他才望了眼窗外,放下杯子,起身,“若无事的话,在下这就告辞了。”
“等等。”洛紫盯着他的杯子,杯子里的茶水已见底,茶凉了,他就要走么?
“还有事?”风行说着,脚步却一刻不停。
“带我去‘兴安坊’。”洛紫忽然上前。
风行肩膀一滞,停了步子。
洛紫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低落下去,“我知道你可以自由进出那里,所以,只要你肯带我去,以后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风行闭了下眼睛,似乎有些于心不忍,然而,此时,他还是不得不把话说清,“你认为,以你的身份,你能为我做什么?”
……真是刀子般的话啊,生生割裂她的自尊。
洛紫立时愣住,表情有些错愕,未料到他会这样鄙薄她,不由苦笑:“是啊,大人若不提醒,洛紫倒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
“好,你走罢。”她松了手,退后一步,转身,“方才的请求,很愚蠢,也很可笑,就当洛紫没说过。”
她慢慢朝房间走,任由泪水无声无息滚落。
求人不如求己,看来,她想利用他,还是嫩了点。
“等等。”
然而,进了房间,她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轻易说那样的话。”隔了一重珠玉帘,他就站在她的房间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除非你爱他。”
他的声音,淡而冷,却饱含着说不清的热度。
原来,他并非鄙薄她,他不过是识破了她的阴谋。
她如雷击中,再也不敢回头看他。为自己片刻前的心机,也为他的坦然若定,自惭形秽。
——
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每日正午,景帝都会派了人来给午饭加餐,珍馐佳肴任它上,来者不拒,洛紫也照吃不误,只是苦了兰溪,她毕竟过惯了清淡的生活,陡然跟着主子吃山珍海味,竟是怎么也吃不惯,不是上火就是不停上茅房。
洛紫无奈,笑她没福气,兰溪却对着满桌的素菜心满意足,说这样比以前的生活已经好很多了。
又过了几日,天气晴好,洛紫在房间里继续画地图,这是她最近闲暇时常做的事。
四年前,她被封为太女,母皇要求她去江湖上历练,那段时间,真是她人生里最难忘的一段旅程,她去了偃月国,西尚国,以及东垠国,那三年,令她阅历大长,也结识不少人。
从前,她去哪里,都有护卫武士给她开路,现在,她必须要靠自己走路了。所以,她才画起了地图。
窗外的阳光在她的指间起落,像七彩夺目的精灵。
这时,她听到门砰地被撞开,兰溪拿着剪刀冲进来,慌慌张张地道:“主子,主子,中宫又来人了。”
“慌什么?怎么还是改不了这臭毛病。”洛紫上前,把她手里的剪刀接过来,朝花园走,“再拿把剪刀来,我跟你一起修剪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