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岁,七岁玩伴我的侄女上小学一年级,不舍,跟随。
上学第一天,侄女侍立一边,我在侄女位上正襟危坐。老师见了让我“滚”,我回骂两句,换回两巴掌。后知老师乃我堂兄,白打。同学大强见老师对我不喜,没事就揪着我饱揍,结仇。
在另一学校任教的母亲补交学费,我得以在教室立足。所谓立足,即没有座位。父亲准备一小板凳,让我坐于侄女身旁。我人小力弱,侄女每天上下学,左手领我,右手挽一板凳,风雨无阻。半年后,校长见我求学意坚,遂破格录取,配发桌椅。我名正言顺登入大雅之堂,但书被堂兄强捐给了侄女。他认为我天生聪明,有书没书一个样,反正都是给同学做嫁衣裳。
3岁,记忆空白。母亲转述。
见电视上武林高手于山岗间腾挪跌荡,模仿力极强的我有样学样,于奶奶家旁乱石堆上开始了走入武林的第一步。结果,人事不省。奶奶先在我的光头上贴满了火柴纸止血急救,后尖着三寸金莲抱着我施展起凌波微步救命。其时农忙,卫生所的兼职医生们都在家抢粮。奶奶心急摔跤摔醒了我,我遂起身扶奶奶回家。
这年,我有了书包,还有了自己的书,祖传的《**选集》,老爸抽屉里翻的。
4岁,记忆空白。表叔转述。
跟随一女生进入女厕,被骂曰“流氓”,百思不解。后自作聪明,课间先行进入女厕,对跟随女生大叫“流氓”。女生盛怒,告之老师,由校长亲自处理。校长对我不闻不问,责备女生不尊老爱幼。校长是我表叔。呜呼!在这个社会混,还是要靠关系。
书增多了,又有了一本祖传的《资本论》,不过第一天即被堂兄代管,至今未还。
5岁,被勒令退学。
三年级开学第一天,跟班走的堂兄老师让我去新开的幼儿园。不从,又是两巴掌,遂含泪屈服。进入幼儿园后,将对堂兄的怨气撒向同学,不久即在幼儿园小班称孤道寡。
这一年我识字。邻居高中生叔叔教会认全了“车马炮”,但没记住摆在哪。一日,叔叔不在,其二姐,我的二姑,城中幼儿园的美术老师正在做画。她烦恼我的好学上进,丢来一张纸、一只蜡笔。我画完了纸,又顺便画了一下她的备课书。
半年后,由于身怀小学两年的深厚功底,小班老师自惇学识浅薄,不能误我人生。于是,小班的同学敲锣打鼓把我送往中班。
从中班一女同学花花那学会了几招新疆舞,回家先跳给妈妈看。妈妈一高兴,奖了五毛钱。再跳给爸爸看,爸爸一高兴,奖了五巴掌。爸爸忧心重重,怕我以后不男不女,遂系统地教我武术。现在看现在男性跳肚皮舞,年赚一千八百万。要不是我短视的老爸,那一千八百万没准就是我的了。泪奔!
学武半个月后,打遍幼儿园无敌手。
学武一个月后,潜回小学,找大强报仇,大胜而归。老爸闻之将我逐出师门。好在武功尚浅,用不着他出手废除。
6岁,幼儿园大班。
开学第一天,认识插班而来的阿利。阿利大我两岁,好侠仁义,出手那是相当地阔绰。与善人居其乐无穷,我与他结成了兄弟,从此后零食不断。
偶然听见老师让班长参加绘画比赛,我毛遂自荐,老师坚拒不允。我暗生怨气,回家提笔做好,让二姑代寄。两个月后收到证书“省少儿组绘画比赛第二名”和奖品,一只塑料水壶。这一惊人成绩,我一路吹嘘到了大学,直到碰到全国第一名的广西同学。他的奖品是八十元钱,合当时工人三个月工资,领钱后由三名女生护送回家。巧地让我想哭。
7岁,胡汉三又回来了。
再次进入小学,校长表叔不知我跳级,以为我又跑来调戏女生,这次不假颜色,把我赶出校门。我在外面游荡一个月,被家人知晓,又被没有人权地送入小学。
进一年级后,一切照旧,连数学试卷上的鸭蛋都是一样的圆。学年快结束时,班主任纳闷为何别人是双百,我却总是二分之一百,我语文偶尔也能考个满分,就提问五减四等于几。我讷讷不能答。班主任追问,我信口说五。班主任再问如何得出,我又讷讷不能答。班主任走下讲台,掰着我的指头教起了基础课。猛然间我就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来,在幼儿园我跳级错过了数手指,在一年级第一个月我缺席又错过了数棒棒。
期终考试,我有了第一个双百,全班唯一。学校发奖状一张,老爸赏新文具盒一只。
8岁,小学二年级。
听二姑说了一个生财之道……写文章换钱。人为财死,我在二姑的指导下,一月内通读《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三百六十五个夜》、《天方夜谈》,然后写作投稿。稿投完后,生病一个月。同为老师的妈妈知道了前因后果,把二姑骂了个狗血淋头。康复时,收到稿费两元,高兴之下,请同学吃糖,花了三元。数学已不错的我郁闷了。
认识了新搬来的邻居小三。
三年级开学第一天,发现阿利舍我而去。他留级了,我伤心欲绝。正欲挥泪时,又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大强,他坐于教室一角,极有耐心地等了我四年。化干戈为玉帛,我们同桌了。我送给大强的礼物是我的文具盒,大强送给我的是手抄本《少女之心》……他哥大壮一个月的心血。我花一个晚上没看懂,第二天送给新出炉的学弟阿利。
10岁。
大强也离我而去,接着留级。我与小三的关系渐渐亲密。
学校组织去铁路边捡石子铺花园,我怂恿小三帮我压钉子做小刀。小三在铁轨上放好钉子。火车来了,愈近,铁轨颠簸愈烈。钉子掉了,我强逼小三回拣。小三无奈,照做。火车狂喷黑烟,轰隆而过。这时,女生哭了,老师叫了,校长傻眼了。
待浓烟散过,我看见身边有一黑炭,正狐疑时,黑炭转身向我眨了眨白眼。表叔奔来,见两黑炭矗立道旁,撸袖要打。火车二百米外滑停,司机跳下来破口大骂,就近的堂兄冲过去老拳相向。从此后,与堂兄解除芥蒂,也与小三情坚谊笃。
11岁。
数年前被逐出师门后,我武术真情不减,发誓自学成才。听小三说到某轻功速成**,依样画瓢,在墙上通过飞奔来练习。轻功正日进千里时,我摔下,右手小臂骨折。
进医院后,医生表舅在X光下对我的断手,进行无麻药对接、有疼痛治疗。我怕父亲责骂,只敢哼哈连声,却不敢哭泣。医生大为感动,对老爸说:“表姐夫,你儿子真坚强。”爸爸谦虚回答:“他从小就不哭。”我听了,再也忍不住,涕泪磅礴。老爸尴尬:“现在大了,知道了哭。”
出院后暂时不用上学,我整天吊着胳膊跟大强的哥哥去放牛。几星期后复查,医生说骨头长歪了,得重新砸断,再接。爸爸和表舅商量骨头上夹钢板,穿钢针,转身则对我说铁臂阿童木。我瞄了瞄同来看病的花花,发现她对我一脸崇拜,遂欣然应允。
手术室内,医生将我胳膊切开两刀,砸断骨头,在右小臂内两根骨头上,大骨头打孔,拧上钢板,小骨头从肘部插上一尺多长钢针。听着那并不悦耳的打孔声,心想若是花花在该多好。手术进行九个小时,出来时已是半夜,我的哭声回荡在人民医院。这和年纪无关,麻药失效了。
出院后在家休养数月,无聊,听遍华人老歌,至今吹嘘一九九二年前歌曲随便点。当然曲是作者谱的,词是自己乱填的。数年后刚好相反,词是作者填的,曲是自己谱的。现在则是创作型天才,作词、谱曲、演唱,一肩挑。
小学五年级快结束时,听说有两种选择,学习差的上六年级,学习好的上初一。我想上初中,于是结束超期的休养赶快回校复习。半月后,小学毕业考,我考第二。考第一的是花花。这成绩又让我吹嘘了一个星期,但只有一星期,因为我又要上手术台了。
记起上次的锥心之痛,我先是坚决拒绝取出胳膊中的铁板。妈妈开导说,不取也行,以后一个胳膊大,一个胳膊小,像村后的某某,到时不要后悔。我又含泪屈从。
手术再次由表舅主刀,他把两个刀疤全部割开,一边顺利取出了钢板,另一边什么也没发现。表舅大急,忙X光照射,才发现是钢针。手术结束后,表舅歉意地对爸爸说,多割了一刀。我无所谓,好像还有些小瘾。术后换药时,看割的伤口不太整齐,就问表舅能否重新割得好看点,免费地?
12岁。初一。
发放生理卫生的书,我又是啥也没看懂,但是记住了两句名言:“哪个少男不怀春,哪个少女不钟情。”同桌女生看了面红耳赤,我问她笑什么。问急了,她悄悄地说来例假了。我还是不懂,再问,回来两只大白眼。
古惑仔电影盛行,因手伤停下的习武之心再起。这次没有听小三瞎掰,翻出爸爸的特训教材,正规学习。数月后,力气大长,俯卧撑每晚三组,每组三百次。腿,竖一字劈。
和小三拉帮结派与别村学生打架,被带进了派出所。问讯室里,做警察的叔叔看我夹杂其中,问我来干嘛。我回答看热闹。叔叔大怒,让我滚。我拔腿跑回家,对闯荡江湖产生了怀疑。
这一年,由于小学浪费了时间,学武又耽误了时间,成绩垫底。
13岁。
初二下学期刚开始,换了个厉害的数学老师。他出了他认为很简单的测验试卷,规定扣一分罚一元钱。小三需交五十几元钱,我需交七十几元钱。
与小三商议,回家是死罪可饶,活罪难逃,不如北投少林习武,以后创一个新少林。正中小三下怀。
趁周末回家,收拾衣服打点背包,于一午后时间,北上。行至天黑,发觉没带钱。人在江湖,吃在四方,怂恿小三偷鸡。小三业务不精,我俩狼狈而逃。到了半夜,饿得头晕眼花,实在坚持不住,敲开一农户求助。第二天,回家并辍学。
在家里与小三痛痛快快地玩了三个月,直到农忙开始。那天刚吃完晚饭,老爸递过一把旧镰刀,说磨光它,明天好割麦。我踌躇了。这时,小三高兴地跑了进来。他的手里赫然一把,一把锋利的镰刀。
那一夜无眠,当东方隐隐发亮时,我叫妈妈起床做饭。吃完早饭来到院中,看见爸爸在早锻,我一低头假装没看见,老爸也当我是一团空气。我跨上自行车骑出院子。妈妈在后面喊:书包,书包,你的书包。江湖梦彻底破灭。
初三上学期,成绩虽然继续垫底,但有所好转,各门功课偶有及格,只有英语执著地单薄,一位数。这年,我喜欢上了足球,准备以后拯救国足。不料上场三次,踢伤了四个人,其中一人还差点不育。改行学篮球,一个月后可单手扣篮,自此常在女生面前炫耀。但是她们更喜欢那个文化成绩排第一的四眼胖子。
期末考试成绩有所提高,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谁,忘记了。
14岁。
上学第一天,新来的英语老师传授一个笨办法,说每天读半小时英语,一个月后考试可及格。我愤怒,当我三岁呢?
周末回家时,妈妈流泪告诉我,脾气太倔的爸爸得罪了人,正被调查。爸爸回家后,我问他怎么回事。爸爸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天,长叹一口气,教我使用猎枪、军刺防身。那一刻,我有了长大的感觉。
请了一周的假,帮爸爸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回校后尝试英语老师的笨办法。
再次周末回家时,妈妈告诉我,爸爸的老同学说了话,老战友帮了忙,一切皆已过去。我心犹悸悸,加倍苦读。
中考前最后一次模拟,各门功课突飞猛进,英语考了八十一分。试卷放下后,我怕老师改错了,放在桌洞里藏了一节课。下午,躲在操场的拐角,对着货真价实的成绩掩面而泣。
中考,英语考得不错,如果扣一分罚一元的话,我只用交八元。总分全年级第二,第一是复读了三年的某老哥。四眼胖子,三十名开外。
收到两份录取通知书时,犹豫了,不知是上高中继续玩几年再考大学碰碰运气,还是上中专早早出来赚钱顺便泡个妞现实。大强跑来转达他哥哥大壮的话:上中专只能泡本地的妞,上大学可以泡全国的妞。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转卖了中专录取通书。
高一,成绩还不错,俗语说,“名列前茅”。开始收到情书。
下学期,被小三扁过的人找不到在家务农的小三,带着数十人找到了我。我大惊之下,翻墙而逃。
平安归来后,寻思人得黑白通吃,后偶然在班级透露了这个想法,居然与十二位同学不谋而合。十三太保诞生,我有了组织。那一年,15岁。
十六岁,黄土墙边,李朝正单薄的身体迎风招展:“大,我得去参军。”
“行,部队,改造人”李才眼中飘逸出辛酸。“我也是此意。”
入伍三个月,李朝正被成功改造成肥头大耳。
“李朝正!”主训军官点名。
“有,有。”李朝正扶着枪,气喘如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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