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拖了个袋子走了出来,仍是冰冷地问。
“哥,我。”传玉嗫诺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走,就快回去。还等着你老婆来接你啊。”朝正虎着脸,“把这个先扛你大你妈家里。”说着,他一指袋子说。
“这是?”传玉不解。
“麦子,快扛走,不要给人看见。”朝正催促着。
“哥,哥,我,我”传玉的眼睛又湿润了。
“快走,少来这一套。”朝正把袋子往传玉肩上一放,传玉不自觉地往下一觉。
传玉不再说话,扛着麦子跨出了门槛,一只手抓着口袋,另一只手边走边抹着脸。
“这小子,平时不知道想办法给孩子搞点吃的”朝正自言自语道。
传玉走了几步,身影渐渐模糊,又走了回来。
“怎么还不走?”朝正着急了,这让孙娟看见可就说不清了。
“哥,我替我们全家,谢您了。”传玉说着,放下麦子,“卟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传玉,快起来,快起来。”倩尧忙跑出门搀扶起传玉。
传玉走了一会,李朝正看着妻子,重重叹了一口气,“人要争气,就是没有子孙后代,到老了也能吃香喝辣,啥也不会缺。这要是不正干,还别说,真得多养几个防老。小孩好养活,添瓢水就行。老人就难了,没几家子分担,指着哪一个还真是吃不消。”
“看你,人都走了,还在这多愁善感了,计划不计划,是你能操心的?”倩尧看见丈夫酒醒了,她的气也消了。
“是啊,是啊。自扫门前雪。”朝正附和着。
“什么自扫门前雪,你现在是大队党支部书记,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和你说个事。”倩尧也搬张椅子坐了过来。
“什么事啊?”朝正抬头问。
“我在家里除了给你爷俩做个饭,别的也没啥事,我想找点事做。”倩尧看着朝正,细声细语地说。
“你又要上班啊?支书的钱虽然不多,但以前存的也够花了啊。我还完村里的帐就辞职不干,到时我再去赚钱。”朝正的语气又重了起来。
“不出去,不出去。”倩尧忙保证起来“我就是想买些桌椅餐具啥的,在家里出租。我在家里没事做,闷得慌。”
朝正低头沉思。
“你看村上红白喜事那么多,再加上周边村落的,请酒办席都需要。一个月有个三五家用就够家里日常开销了。”倩尧看丈夫不说话,趁热打铁地解释。
“桌椅,餐具什么的,不是都各家借借帮衬一下的吗?”朝正有点顾虑。
“办事的人谁高兴东家借西家挪的?借时费心不说,完事后又要再原样还回去,别说打了碰了,就是认清谁家的都难。再说,咱先让人家免费使用几次,让大家觉得方便,再出租不就行了?”倩尧显然已深思熟虑多时。
“嗯,有点道理。看来你不光嘴皮子厉害啊,哈哈。”朝正的眼里满是赞许。
“你难道就娶个嘴皮子回家啊?你吃的不是我做的?穿的不是我洗的?”倩尧嗔怪地说,“他三叔年底不是要结婚吗?做好后就先让他用一次。”
“你们两口讨论什么呢,张传玉哪去了?”孙娟还着民兵和王丽跨进门槛,不进了传玉忙问道。
“见他心烦,让他回家了,你没遇见?”朝正假装不知。
“哦,我也看他心烦。”孙娟应道,“你回去吧,在家反思两天,你们也都回去吧。”她招呼着王丽和民兵。
待王丽和民兵都走了后,孙娟笑眯眯地说:“支书,我们家嘴多粮少,也给我袋麦子吧。”
李朝正一惊。
“就你会装好人?”孙娟看朝正的样子,笑了起来“不过,这也正是我支持你做支书的原因。”
隔了一天的夜里,传玉用独轮车推着花花、朵朵,将她们和妻子王丽一起送往山东的亲戚家。
第三天,传玉瓦草各半的房顶就被掀了个底朝天,而传玉已搬去老父家里。
半年后,朝正收到传玉送来的两只红鸡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倩尧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骨子里也是果毅刚决,和朝正商量好出租圆桌餐具后,她就着手做起了这件事。
朝正每日在外奔波,一心想早日还清村里的欠债。倩尧自己就去看木料,请木匠,叫上思正、射正两个小叔子,每人骑一辆骑自车,去县城买来摆宴做席用的碗、碟、筷、杯、勺之类的。
没几天又想厨师炒菜也需要一套家什,又喊上两个小叔子骑上自行车绑着锣筐再去县城买来铁锅、大勺、锅铲等。
木匠打好桌椅板凳,倩尧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没过几天又不乐了。她拿着纸笔在家里画了几天,儿子放学吃饭都快顾不上了。画了撕,撕了画,前后有一周的时间,她又设计出简易的棚户,好让喝酒祝福的人不用东一家西一家的散着,不热闹。
朝正看着倩尧买的东西越来越多,干事的劲头越来越大,渐渐也重视了。夫妻俩又把前后的规划细细琢磨分析了一遍,朝正对妻子心悦诚服起来,他也专门抽出时间帮妻子购来焊接钢杆、遮顶油布。
令夫妻俩没有想到的是,出租圆桌餐具的生意,出奇的好。此后很多年,这项业务一直是朝正夫妻俩的重要收入。
在这个过程,有人眼红,有人模仿,有人浅尝辄止,也有后来者居上,但这些都没有撼动倩尧出租在剑之晶村的独霸地位。
每当有人竞争,倩尧就会推陈出新,开始时是添置各种餐具,当各种用具渐渐齐全时,她又活学活用了促销,只在结婚丧事时收费,而订亲或生日什么的一概免费。
当大家也有样学样时,她又先垫付一部资金给家庭困难,无钱办事的人家,待收到礼金时和出租费用一并交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