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抑郁了

    有一天晚上，那天月亮很圆，小狐狸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离自己特别近，仿佛看着自己在召唤自己似的。于是它跑啊跑啊，想跑到月亮的跟前，它跑啊跑啊，越跑离家越远，月亮却还是离得那么远。

    它停下来，想跑回去，却发现身后没有了路，它非常害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就在特别彷徨的时候，天空忽然打起了雷。

    它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明亮的月夜，居然打起了雷，小狐狸是非常怕打雷的，但它无从躲避，身后没有路，前面也不知道去向何处，月光依旧明亮，但四处并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小狐狸正在犹疑之时，一个炸雷在它耳边响起，那一刻它清晰地感觉到那个雷是真真儿地轰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它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三天之后了。

    三天之后，小狐狸眼睛睁开便看见自己身边坐着一位老头。

    老头就是它的师傅，老头当然不是一般人，老头是神仙，那晚的炸雷本来是老头渡劫的天雷，结果莫名其妙地帮着挨了轰，幸好命大没有死，只把好好的一段尾巴烧得只剩半截。

    焦尾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修仙。

    ”这仙界好像也不靠谱啊，这事儿还能弄错了，你命大你活着，那要是你死了呢？“千池觉得甚为不公，禁不住为焦尾报屈。

    焦尾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她，然后脸上一副你以为呢的神情。死了就死了，还能申冤咋地？

    对于焦尾这个名字，小狐狸开始是拒绝的，然而师傅说，名字而已，要么叫焦尾，要么叫十五，你自己选一个吧。

    小狐狸被轰的那天正好是十五。

    虽然这俩名字都不咋地，但小狐狸还是觉得十五比较好听点儿。然而十五这个名字实在有无尽的麻烦，总有人问，你是第十五个弟子？你在家排行十五？你哪月十五生的？小狐狸解释烦了，于是又叫回焦尾。

    焦尾总归是不需要解释的，只要眼不瞎，看得到它那段受过折磨的尾巴自然知道名字的出处。

    关于焦尾的师傅，千池曾问，他到底是哪路神仙呢？焦尾只当没听见，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千池便未再问，总有一些事情是人们不想对人言的。

    ”你这张脸实在不太符合我们对于狐狸精的定义。“作为一个浅薄的颜控，千池对着已变回人形的焦尾摇头。

    ”皮相而已。我当然可以不是这模样，但我今次的身份是一个心理医生。我的工作是听人倾诉各种苦恼，各种愤怒，甚至各种匪夷所思的情绪。这样的人，在人群当中越普通就会越令人信任。“焦尾平静地阐述，末了她说：”我这次修的是旁观。“

    旁观，师傅说作为一个合格的仙人最需要懂得的是旁观。无论你看到什么，你都要双眼如盲，无论你听到什么，你须得充耳不闻。

    旁观对于焦尾来说是一个难题，修了千年，从来都无法过这道坎。

    ”我感到自己抑郁了。“焦尾说，”我需要倾诉。“

    她在世间被人唤作”李医生“，从名字到相貌都平凡得对任何人皆不具威胁。诊所的生意越来越好，但她却越来越压抑。即使是神仙，也没办法随便找人倾听什么。师傅说，能听你的须得是有缘人。于是，她开了这家咖啡馆。

    ”你是说，你今天刚把招牌换成咖啡馆我就进来了？“千池叫了起来。

    是的，最初她打算开的是一家客栈，她期待着有疲惫旅人走过那条街的转角时会深深渴望一家温暖如家的客栈，只有那样，他们才能看到她开的店，才能走进她的店，才能看到她。

    然而，一天天过去，却并未有人光顾。于是，她又把招牌换成焦尾小酒馆，在城市的夜色中，总会有人在劳累一天后想喝上那么一杯，再点一支烟，吞吐之间似乎能使人松快许多。但焦尾依然没有等来客人。

    焦尾当然不能就这么罢休，早上在诊所的时候发现，咖啡比别的饮料受欢迎很多，诊所里的客人不论男女似乎都愿意来一杯咖啡。

    焦尾就这样又换了经营项目。这一次咖啡真的没有让焦尾失望，就那么十来分钟，千池就进来了。

    ”是的，还没有人听过我讲的故事。我当然不会给你讲我作为心理医生所听到的病人的故事，我要讲的，是对你来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焦尾讲的第一个故事，她说，这个故事叫”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