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无喜之寒意

    净云这一声“不对”把屋子里哀伤的气氛冲淡了一些，众人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他身上，都在等他的下文，到底有什么不对？

    “看戏的位置离戏台那么远，你怎么会听见杨大叫罗大人的名字呢？”净云的问话很奇怪，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强烈的否定，就是那种“你一定是弄错了”的意思。问完后他就眼巴巴地看着芸娘，脸上很明显地写着“你想想，就是弄错了吧”？

    屋子里的人除了杨二之外都有点懵懂，芸娘对他那么明显流露出来的意思肯定听得懂，不解地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她解释道：“罗大人每次看完戏都要打赏，一般都是叫刘管事和琴娘去领赏的，上次杨大人来的时候，特意叫了我去。”芸娘说到这里转头看看杨二，“杨大人说要看看杨二经常来我们府里叨扰的是哪位，杨大人还对我说了杨二向来莽撞，还请我见谅之类的话，离那么近，我当然听得到他叫罗大人啊！”

    从芸娘的话里听得出来，杨大留给她的印象很好，听了这番话，净云明显有些失望，他将头侧到一边咳了一声，他回过头时，杨二正看着他，他俩视线交汇，背脊同时生出一阵寒意……

    “呯、呯、呯。”敲门声大声响了起来，敲门的人用的力气不小，门板有点微微颤抖。丽春将面纱蒙回脸上，小五拉开了房门，站在门外的居然是小全，不知为什么，屋里的人刚才都很紧张，看到他立马松了一口气。小全被这种紧张感染了似地在自己前后左右瞧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他说：“戏都唱完了，这人都走光了，你们还在这儿干啥？这看着戏看着戏你们都跑了，真没意思！”

    屋子里还没人搭他的腔，小全又得意地过来扒拉着小五的肩膀，斜着眼问：“刚才你们不在，小爷我没闲着，小五，你猜我看到啥了？”

    小五伸手打掉他搭在肩上的手，“别废话，你看到啥了？”

    小全又把手抬起来揽过他的脑袋，两个人靠得拢拢的，再用另一只手把人都招过来，几个脑袋围成一圈儿，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我守了半晚上就想看看吉八那个罗子英老板到底长啥样，你们猜，我看到了谁？”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卖了个关子，陡然增大了声音，“罗大人！罗子英就是罗大人，就那个常到我们府里听戏的罗大人！”

    净云和小安神色如常，小全哪里是个闲得住的人，一群人不见了这半天也不见他找来，他自然是去找事情玩儿去了。

    小五一下子挣掉了小全揽住他脑袋上的手，“得、得，这个咱们早就知道了，还以为你能有点啥新鲜的呢！”

    杨二一把拉住被小五甩了个趔趄的小全，往自己身边一带，亲密地问：“那屋里就出来一个罗大人？没别人了？”

    小全想了想，肯定地点点头，“出来的就是罗大人和他的几个随从，没别人。”这和丽春说的就对不上了，杨二看看丽春，丽春连想都没有想，也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去的时候那屋里坐着两个人。”

    杨二松开了小全，慢慢地说：“也许中途离开了，小全没看到。”他背起双手在屋里踱了几步，这房间没有窗，他的眼光落在墙角的暗影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先查查这个罗大人！”说完这话，他转过身来，脸上挂上了平日时人们习惯的笑容，“走吧，戏都散场了，胡老板该轰咱们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房间下了楼，芸娘再度用面纱蒙上了半张脸，她和丽春都露着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作一团。

    “三爷，咋样，今儿这个您听着唱得咋样？”吉祥园门口胡老板正扯着嗓子问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胡老板这声喊倒几分喊宾叫赏的气势，实在是中气十足，声如洪钟。

    那个被称为“三爷”的老者好像耳朵不太好使了，他侧着头听完胡老板的问话，大概怕他听不见，也扯着嗓子回复了一句，“胡老板，你有眼光啊，就这嗓子那是多少年才能见这么一个哇！”他这么一喊，中气跟不上了把自己呛着了，他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儿，喘了会儿气，又扯着喊了一嗓子，“想当年，兰香老板那唱得，唉，真是可惜了哇——”

    “吉祥园”大门真不算宽敞，杨二领着一行人就在那儿等着，好在他们走得晚，里面是真没客人了，他们也不着急，就站在旁边等二人在那感慨，小五拉着小安去套车了。

    胡老板也接着“三爷”的感叹叹息了一声，“当年兰香老板那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如今能唱到他八成的就是极品了。老天赏饭吃啊——”

    三爷此时已被人扶上了马车，人老了，上个车也费劲，就这样还不忘回头来附合胡老板，“谁说不是呢！”

    马车启动了，胡老板挥手道别，“三爷，您慢走啊，您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