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今日里将堵在心里许久的事儿都说出来了,人也松快了不少,她又交了丽春这么一个朋友,心里实在是很开心的。马车里本来一直说说笑笑的她也没想起来,这会儿小全安分了,车里也静下来了,芸娘将手揣进袖子里正好触到丽春的那块丝帕,她拿出那块帕子在杨二的眼前挥了一下,说:“我回去洗好了托小安给你带过来。”
杨二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他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芸娘在他眼前挥舞的那方丝帕,定了定神之后笑道:“这倒不用,你自己先收着。丽春白天有时间,你俩这么投缘,改天让她过来玩儿。”
芸娘将丝帕收起来,看了看净云,又看了看小安,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
夜很深了,人也乏了,马车里安静了下来,一时竟无人说话。小全闲不住,跑到前排去和小五一起赶车去了,净云对小安说:“这段时间你天天到绣坊去,从明天起你先在府里呆几天吧。”小安呼吸一滞,净云温和地看着他,“我刚考完了,还有一个月才放榜,这段日子在府里身边得有人。”小安心领神会地垂了一下眼睑,依然没有出声。
“少爷,到了!”小全跳下了车,撩开车子的布帘对里面叫了一声,马车还是停在戏班附近的角门前,今晚无月无星,整条街都黑漆漆的,角门前挂着的灯笼跳动着微弱光亮。
待他们下了车,小五赶着马车先离开了,小全敲响了角门。小全这些日子闲得无聊,在府里到处溜达,他人又活络,甭管和谁都混得挺熟。这会儿敲门,看门人睡下了又被吵起来心里肯定不乐意,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骂咧咧地出来了,小全隔着门跟里面打了个招呼,门开以后小全陪着笑脸二话没说先往那人手心里塞了块碎银子,看门的手里攥着银子大力摆了几下,“这可使不得,你看少爷也在这,这开门关门都是小的分内事,可不敢——”
“拿着吧,这么晚,辛苦你了,往后——”天儿暗,看不到净云的表情,他说到这里,若有若无地向旁边偏了一下头,“这开门关门的事儿还得麻烦你。”那看门的是府里的老人了,他神色如常地说道:“少爷说哪里话,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顺手便把银子揣进了怀里,又特意冲站在边上的芸娘露了个笑脸。
一行人进了柳府,戏班的大门按说这时候也该关了,这时节总会有姑娘回来的晚些,同屋的的姑娘都会帮着留一留门,今儿个琴娘就帮芸娘留了门,大家都睡了,院子里黑乎乎地也没个灯影儿,净云本想送她进去,想了想终是克制些好,还是让小安送她进去,芸娘自个先跨进了门槛两手把着大门对他们说:“这里面我闭着眼也能走回去,不用送来送去,省得我呆会儿还要出来关门。”
净云觉得她说得甚是,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她听到他柔声说:“好,你快回去休息,我在这儿等会儿再走。”他顿了一顿,又补了句,“过几日接你去和丽春玩儿。”
芸娘关好大门,净云仨人在门外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没了声音这才离开。走了一段儿,小全“哎呀”一声把俩人吓了一跳,只见他举起手中一件东西,“芸娘的包袱还在我这儿呢!”言毕他想转身回去给她却被净云叫住了,“明天再拿给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这一去,再一敲门,整个院子都给你弄醒了。”
“今儿早上我去叫的她,明儿还是我拿去给她吧。”小安在一旁插了一句,净云往他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夜黑黑的,这段路上又种满了树,除了个移动的人影儿,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仨人就这样听着彼此走路发出的声音到了净云住的院儿里,福伯想必是熬不住去睡了,他们仨都不在,福伯没把门闩紧,只虚掩了门有点不放心又用一个礅子抵住,小全用了些力气才推开进去了。
“你们饿不饿,我去弄点儿吃的来。”小安回了这个院儿里比在外面还是要自在些,进屋就去捣弄吃食去了。
小全捂着肚子揉了揉,“这事儿吧,你要不提也没感觉,你这么一提我就真觉着饿了。”
净云先去了里屋换好了一身家里穿的常服,小全端了热水进来,他就着热水洗了把脸,对小全说:“小全,今儿的事情跟谁也不能说!”小全也用那水洗了一把,闷闷地答道:“你跟芸娘这事儿,你就是不嘱咐我,我也不会说的,我又不傻。”净云敲敲他的脑袋,“你一点儿也不傻,不过就怕你说话不过脑子,我不是光指这事儿,我是说今天你看到的所有事情都不能跟人说,包括我们今儿去了吉祥园,知道罗大人打赏这事儿,都不能跟任何人说。我不想让罗大人晓得我们今儿在吉祥园。更不想让他知道我们今儿不但在吉祥园,还知道他也在吉祥园。”这一番绕来绕去的话也亏小全都听懂了,连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