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这几日虽说都宿在四太太屋里,早饭却总是到太太屋里去吃。老爷在三太太屋里发火的事儿在这府里已传得人尽皆知,柳夫人自然也是知晓的,对着老爷的面色也就缓和了些。
“昨儿个三太太哭哭啼啼过来坐了半日,说到底这事儿也不怪她,老爷得空了还是去安抚一下,这儿女们都大了,府里成日里闹得鸡犬不宁也不是个事儿,传出去也让人笑话。”今儿用过早饭柳老爷没有忙着出去,又吩咐碧珠泡了壶浓茶,此时他手里正捧着盅茶,听了柳夫人此话颇为不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倒是大方。”
柳夫人啼笑皆非地道:“如今说什么大方小气?你一甩手就不见人影儿,留下这么个烂摊子,我忙活一早上完了还得应付这些,不嫌累得慌?再说了,日日这么哭天抹泪地闹腾,你让那些孩子怎么办?府里的孩子都大了,你叫他们怎么处?往日里净云隔两日必会过来请安,这几日连人影都不见了。还有如兰,她一个姑娘家好意思呆在这里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柳老爷面色不郁,将茶杯重重地往椅子旁的几上一搁,站起来捋了捋胡须,“夫人说得甚是在理,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碧珠和宝珠慌忙将柳老爷送出门去,齐齐说了声”老爷慢走。“门外坐着的管事们也都站了起来招呼老爷,柳老爷也不搭理,大步流星地便去了。碧珠和宝珠顾不得目送老爷走远,急急回到屋子里,却见柳夫人脸上不见一丝怒气,眼里隐隐还含了几分笑意。宝珠疑惑了看了碧珠一眼,心里虽不解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宝珠自去收拾老爷搁在桌上的茶杯,碧珠走到柳夫人身后帮她捏肩膀,人上了年纪,脖子肩膀总是酸痛。
“也难怪老爷生气,太太心慈,这些年纵得那几房都不知道规矩了。”宝珠手里边忙活边说。
柳夫人瞥了一眼宝珠,“你们俩最近说话也要小心些,这府里最近不怎么太平。”
宝珠觑了一眼柳夫人的脸色,见她并不生气才放心应了。
“宝珠就是个傻丫头。”碧珠待宝珠端着托盘出门去了才说,“今儿个老爷明明生的是太太的气,干他们什么事?”
“你这丫头,你再胡说当心我打你的嘴。”柳夫人佯怒地站了起来,“行了,快去唤管事们进来,别耽搁了他们的事儿。”
管事们这几日比往日更勤勉小心了些,府里跑了一个小子,虽不见老爷和太太动什么干戈,到底还是谨慎些为好,若是谁在这些日子再出什么纰漏只怕要受重罚。
小山跑了柳府里也没有什么动静,昏沉了好几日后,琴娘竟好了起来。芸娘也没瞒着她,这院儿里有啥事儿能瞒得住?琴娘听说小山不见了木木地没什么反应,只对站在床前看着她的芸娘和梅香笑了一笑。她的伤养了这几日除了磕破皮的地方还有印子,青紫已不大看得出来。梅香拍了拍胸口,“琴娘姐姐,你总算是好了,这几日可把芸娘姐姐担心坏了。”
梅香到底还小,芸娘亲昵地揽了揽她的肩膀,“这几日你也累坏了,如今这儿也没事儿了,你快去歇着吧,你不比我们,日日还得练功。”
琴娘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去吧,去歇着。我如今已好了,横竖都是在这院子里,甭担心了。”
梅香听着琴娘这话感觉有点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劝慰了琴娘几句就先回自个儿屋里去了。
琴娘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梅香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回头对芸娘说:“这丫头跟我们小时候似的天真得紧。入了这院子,往后不知会坏在谁手里。”
芸娘默默地在琴娘的床边坐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她们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说服自己,除了沉默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