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盛宣怀是肩负重建工作的最佳人选,因为他手中掌握着轮船招商局和电报局等一大批盈利状况非常良好的产业,又有大批钱庄和官款的支持,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名望和本身就热心关注洋务实务是众所周知的。
对于李鸿章委派盛宣怀来重办上海机器织布局,谭延闿心中还是非常有准备的——李鸿章这么重视洋务实业,这上海机器织布局被大火焚毁更是对他个人的威望造成了一定的打击,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肯定会从手下亲近之人中遴选最优秀的洋务人才来重建上海机器织布局,而盛宣怀无论在能力上还是资历上都是北洋系统中首屈一指的,不派盛宣怀还能够派谁?!
也许在别人眼中重建工作无疑是个烫手的山芋,但是谭延闿知道盛宣怀只要有这个机会一定会接手这项在别人眼中非常棘手的工作——什么项目最能够赚钱?答案无疑是和人民生活最为密切的行业,这些行业是老百姓生活密不可分的部分,也是最有盈利把握的项目,而纺织业是这些行业中最有生命力的,只要运作得当,盈利对于盛宣怀来说是举手之劳,更何况现在棉纱的价格不断上涨,从年初的不到六十两到现在几乎都已经涨到了七十五两之多,这样的升幅是极其吓人的。
也许是抵羊纺织厂的兴旺起到了非常好的示范作用,盛宣怀在接手重建任务后,第一项要干的事情便是清理结算前帐和筹集资金来重建纺织局。上海机器织布局虽然被大火焚毁,但并不是完完全全烧个干净,还有至少十余万两的价值,盛宣怀轻易的重新填充股本,然后在上海、宁波和苏州等地募集股本。抵羊纺织厂投产时日虽然不过才一两个月,但是兴旺的程度已经让所有关心洋务的人看在眼中,但是抵羊纺织厂后台硬,而且其董事局内部非常团结,原本谭延闿想要在投产后进行股本增发,但是董事局全体成员决定宁可自己把增发股份承购下来也不愿意让给外人,所以任谁也别想沾这个便宜。
既然抵羊纺织厂的便宜已经错过去了,那盛宣怀重建的上海纺织厂便成了唯一的选择。盛宣怀原本确定招股百万两,其中民间绅商认购部分为六十万两,其余由北洋系统内部调剂,结果在确认他出面主持重建工作后,民间认购股份非常踊跃,以致到了限购股份的地步。台湾巡抚邵元冲要求对新厂投资认股,盛宣怀不得不亲自发电报给邵元冲说:“公如欲附入,一、二万两还可预留,多则无此限额……”
盛宣怀轻而易举的借着抵羊纺织厂的东风,非常顺利的募集到了足够的百万两资本。最让谭延闿非常感兴趣的便是盛宣怀同样也是处于害怕日后被官本强行介入,在新建工厂的名称上改“局”为“厂”,以显示商资商办之意,厂名取为“华盛纺织总厂”,另外还在上海、镇江、宁波等地设立十个分厂。
华盛纺织总厂尽管还停留在纸面上,但是抵羊纺织厂董事局的董事们已经感到这个即将诞生的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威胁,不过令他们比较心安的便是华盛的规模绝对比不上抵羊。华盛到现在账面股本规模不过才一百一十万两,而抵羊纺织厂的起始规模便在一百五十万两,若是考虑到盛宣怀的“官皮”,可以预见这一百一十万两银子的有效使用率是比不上抵羊的。况且抵羊为了满足旺盛的市场需求,每个月都将所获得的利润都不断的继续投入到纺织厂的扩建当中,可以预见抵羊才是还未诞生的华盛纺织厂眼中的庞然大物——就算盛宣怀动作再快,没个一年新厂休想开工,而在这一年当中,抵羊的规模还不知道扩大成一个什么样子。
“我们抵羊才是中国民族纺织业的霸主!”谭延闿在董事局会议上豪迈的说道。
对于谭延闿的话,董事们都毫不怀疑,他们抵羊才是中国民族纺织业的领头羊,无论是张之洞的湖北织布局还是正在重建中的华盛织布厂,他们都不是抵羊的对手,而抵羊心中的对手只有列强的各大纺织厂。
“我们要在上海设立纱厂,以前的上海织布局是没有纱厂的,只有湖北的织布官局才有一个小纱厂,可以想象等华盛正式投产后,必然对棉纱有巨大的需求,正好就近卖给他们,都是中国人也需要相互照应点……”一个董事说道。
“盛宣怀恐怕不会把这块肥肉让给我们,虽然目前并不知道他心中怎么设想,但华盛肯定会有自己的纱厂,棉纱的高价一定会刺激盛氏建立纱厂。不过就他手中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其规模一定有限的很,我们把纱厂建到他的门口也好让他干脆绝了在棉纱市场上的念头,干脆干好他的织布厂!”另外一个董事笑着说道。
“就在下所知,纺织业其实还有很多方面,纺纱织布不过是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链条而已,还有印染等重要环节……现在棉纱的价格虽然很高,还有上涨的趋势,但是这种现象不会持续太久,棉纱的价格必然会下跌回归到一个正常的水平上。若是继续加大力量投资纱厂,那以后想要像现在这么快收回成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还不如将追加投资纱厂的份额减少,积蓄资金尝试在印染等环节,这样也是分担风险的一个办法。最重要的便是投资印染行业,也是使得我们生产出来的布匹可以获得更深入的加工,增加其附加值,获得的利润未必会比这棉纱少,这棉纱说到底还是一个初级加工而已……”谭延闿在董事们热烈发言之后,笑着说道。
说到纺织就不能不提印染,本来谭延闿是没有建立印染厂这个想法的,不过他在前生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非常过瘾的电视剧,里面那个陈六子便是干印染的行家,他和日本人之间在印染业中斗智斗勇的情节给谭延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谭延闿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历史,但是这也变相的提醒了他,纺织业还广阔的很,往上有印染行业,往下还有棉花种植等方面,抵羊纺织厂要成为纺织业中真正的巨头,担负起抵抗外国资本对中国的掠夺,要走的路还有很长,眼前的顺风顺水不会维持太长时间的,洋商未必会咽的下这口气,以后的麻烦肯定不会少。
“组安说的好!这棉纱的价格估计也是虚高,到现在已经涨到七十五两多了还要向上涨,这有些不大正常,可能因为华盛纺织总厂的建立,这棉纱的价格还要向上涨一些,但是向上的空间绝对不会太多。现在这个价格已经都让我感到有些头晕了,以后的价格发展多半也许真会应了组安的话,若是棉纱价格平缓下降回归到一个正常价格还好,若是突然来个跳崖降价,那我们投进去的越多,赔的也越多。现在我们挣得这么痛快,别到时候都给赔进去了,那可就欲哭无泪了!”一个董事笑着说道。
谭延闿看了他一眼,这个董事叫伍轩仁,这个伍轩仁可能是抵羊董事局二十九名董事当中身份最为复杂的一个——他早年从美国来到广州,在这个时代中国的国籍管理并不是很清晰,这个经历还是在所有董事提交自己的身份证明的时候,谭延闿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