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有人倚坐。桃夭夭嘴里没消停,哼哼哈哈的又笑又唱。凌波道:“师尊请声些,客人贵体欠安,正需静养。”
桃夭夭敞开喉咙大吼:“大白天卧床不起,自个儿欠安还治别人,凌波你耍我是吧?”忽觉雪轻扯肘端,似有示jǐng之意,暗忖“雪妹也知凌波有诈,揭秘关键之刻,她暗中给我打气哩!”
凌波道:“弟子岂敢,但此位客人即便躺着不动,也可令师尊一收笑颜,肃然起敬。”曲掌打个手势,让燕盈姝挑起床帐。
桃夭夭笑嚷道:“敬他个大头鬼!仙家道门老居首,普天下谁敢叫我不笑,哪个够格让我尊敬……”就在此时,床内轻声咳嗽。桃夭夭耸身一颤,笑声如被剪刀裁断。听那客人道:“咳咳,谁进来了,吵的我头疼。”嗓音不大,却似炸雷,直令桃夭夭头晕眼花。
床帐已经挂起,燕盈姝打开那半边窗扇。光线透窗直shè,照亮屋中每个角落。那客人坐在床边沿,仰起一张憔悴僵冷的脸孔。桃夭夭象变成了石块,好半天眼皮不眨,哪怕被玉银童连扇几百巴掌,也不及这般惊诧。“客人”适应了光照,移目平视,发觉屋里多了个生人,疑道:“您是……”看他衣着不伦不类,表情怪里怪气,吓得直往床角里缩,怯生生的道:“大爷是谁?”
桃夭夭放声大喊:“娘啊!”扑倒在脚前,抱紧那人的双膝:“我是你亲儿子呀!”迷局终于揭晓,床上的人正是龙家二房琰瑶环。凭声音和独特的面具,桃夭夭认出了她。一对**久别重逢,场景想必感人。雪泪花闪烁,凌波合掌默祝,连淡漠成习的燕盈姝,也低下头恻然轻叹。
琰瑶环端起桃夭夭的下巴,瞪大双眼端详,喃喃道:“是你,桃夭夭,是你啊。”桃夭夭道:“是我,是我,是娘的儿子,娘的儿子来了!”雪泪水沾湿面颊,心中甚感欣喜,正待好言宽慰**俩,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人匪夷所思。只见琰瑶环鼓腮撅唇,一口唾沫啐道:“畜生!害的我好苦!”忽然握紧拳头,朝桃夭夭劈头狠敲。
雪吃了一惊,昔闻桃夭夭谈起母亲,总多么慈爱多么柔善,怎地见了儿子如此严厉?初时还当她喜极失态,越瞧越不对劲,拳打犹未解恨,琰瑶环又扶着床框乱踢,仿佛面前跪的是累世的冤家。桃夭夭做梦都盼与母亲团圆,宿愿成真满心喜乐,伏在地板上欣然挨揍,还怕娘亲打痛了手脚,低头拱起背,把肉厚的部位往前凑。另三人惊疑莫名,忘了上前解劝。
琰瑶环拳脚使力,嘴里骂的也狠:“死鬼,活该千刀万剐,天雷劈的杂种,五马分尸没处埋的王八蛋……”若是亲娘训斥儿子,岂能满嘴“王八杂种”乱飞,用语如此轻贱?雪彻底晕头了,寻思“她要不是爱子情深,失掉孩子怨气强烈,百子魈哪会找她附体?既然爱儿子是真的,为何见面就痛骂痛打?这种亲热方式太独特了吧。”
正想间,琰瑶环打累了,举手伸足趋缓。桃夭夭道:“娘,你歇会儿吧。”琰瑶环又来了气,打不动就用指甲掐,泪珠滚落如雨,哭道:“该死的混帐害我十六年,害我不够又害我女儿,可怜的孩子啊……女儿,还我女儿!坏蛋太坏了,嫌我不够惨,装成女叫花想怄死我!”
絮语断断续续,几次念到“女儿”,桃夭夭如梦方醒道:“我知道了,马上换女儿衣裳给娘磕头!”一跃窜出窗户,叫道:“我娘神志有些错乱,燕姑娘帮忙照看着,凌波大姐多谢你安排巧妙。”落到房前乱喊,没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
雪随后跳出道:“你干什么…..”桃夭夭道:“衣裳,我要换女孩子全套的衣裳!雪妹你快脱给我!”雪嗔道:“真给打傻了呀?你定下神慢讲。”桃夭夭急道:“慢不得,我娘旧病犯了,看我扮成女儿才舒心。唉,哪里女孩的衣裳多呢?”雪道:“澄秀亭左边第二间房,好象专供女客住宿,里面……”
言犹未尽,桃夭夭轻拉她手肘,抖身移形换位,一霎遁入那间女用客房。进得屋中鼻中“哼”了声,衣柜木箱自动打开,物件飘空陈列,果有许多红裙绿襦,钗匣粉盒之类的女用物品。桃夭夭疾运“以气驭物”之术,遥控脸盆飞去打水,绸布擦亮妆镜,玉奁调匀胭脂。同时脱掉脏裙破袜,一件件锦衣绣衫飞速穿套,还只嚷“快,快!”雪拿起梳子篦子,给他挽头发,梳鬏结,手里忙活心里犯疑,忍不住道:“你娘,桃夫人……我看似乎害的是疯病。”
盆子飞落木架,桃夭夭手掬清泉把脸洗净,取毛巾擦干,坐到梳妆台前扑粉,道:“嗯,她那是积久的疯病,以前常常发作。”
雪道:“发病就让你穿成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