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轻呼口气,退到李凤歧前边,神情黯淡又决然,启唇讲出的话语,也兼有忧伤与恬然了:“我是个冷心肠的女子,峨嵋派的兄弟姐妹待我很好,可句心里话,峨嵋派灭不灭,我真没放在心上。只不过……相公和他们情同手足,折损一人必然伤心,我怎能眼看相公伤心?太太,好太太,听您意思也是很顾念相公的,就不能为他多想一想么?”泪落如雨,哀婉的乞求,却张开双臂护住李凤歧,那情形,就象白鸽拼命守护受伤的大鹏,续道:“您养育我十六年,恩情还没报答,今rì之事化解不得,只好把这条命还给您了……”
宓文妃喝道:“住嘴!”停了一瞬,转对龙家两少:“千寿万乘,你们听清了。她宁可把xìng命交还给我,也要维护仇敌,龙家有这样的女儿吗?”龙千寿应道:“哪有啊,我早她吃里扒外窝里反,眼下应验了吧!大娘你也别着急,侄儿自会帮你管教逆女。”宓文妃道:“弃家之女教她何用。既不愿留在龙家,就是龙家的敌人。怎么处置,你们应该知道。”
龙千寿愣了愣,随即会意,笑道:“好,大娘发话就好办。大哥,咱们上啊,收拾这狂妄反叛的丧门星。”龙万乘往前跨步。百灵时候被这哥俩欺负怕了,一见他们腿脚就打颤。但此刻不容退避,一咬牙,手指银光闪闪,冰蚕仙索伸长数尺。龙万乘停住脚,寻思宓文妃刚才的话,虽有决裂之意,可人家毕竟是母女,虎毒尚不食子,族兄岂可代为下手,只恐事后反招大娘怨恨。龙千寿就没兄长那么多算计了,既有大娘撑腰,欺凌弱更无忌惮,狞笑道:“死丫头无法无天,只当没法整治你?”手伸进衣袖,掏出三条拇指粗的青蛇,当面晃了晃,猛地往龙百灵头颈里扔去。
这龙千寿实在是刁顽无聊到了极,之前闻捉拿大房私逃的女儿,忆起幼时折磨她的种种花样,兴起技痒,特意藏了蛇虫在袖囊,只待一照面吓她个半死。龙百灵果然最怕此物,乍一看碧油油的蛇身扭来盘去,当场呆若泥塑,正巧被仍在肩膀上面。那蛇憋闷已久,经风一吹昂起头,吐信子扫过娇嫩的脸腮。一瞬间龙百灵惊觉转来,万针攒刺般乱颤,尖叫:“妈,妈呀,妈妈……”声之凄切,状之惨苦,足令铁人揪心伤怀。峨嵋众徒忙跑上施救,李凤歧相距最近,急起身扶持,怎奈内丹未稳气血尚弱,一动弹立时瘫倒。龙千寿哈哈大笑:“教你识得好歹……”
笑声未绝,一道剑气汹涌而至。龙千寿大惊,猛朝后跃出三丈远,袖子“刷”的已被劈碎化烟。那剑气前隐后显,竖着划过场中,飞入天际才爆开,巨响直似万钧霹雳。龙千寿这时方觉后怕,暗疑道“我是怎么躲过的?”定睛看前边站着个少年,戴金冠穿锦服,面容依稀,正是家中逃跑的厮桃夭夭,叫道:“你子……”忽觉其人气宇威严,绝非昔rì光景,把侮辞咽回了肚中。
桃夭夭见他躲过自己的剑气,心下也感惊讶“遁甲术真转移给他了,闪避快捷,竟不下遁甲首徒。”出剑伊始他自感狂怒,怕出手太重多造杀伤,故将剑力减低了**分,但龙千寿区区凡胎,竟能从宇宙锋下逃生,也委实出乎意料。峨嵋众徒围近照应,桃夭夭右掌轻摇,示意退后莫慌,左手早把那几条青蛇弹飞,揽住龙百灵的肩膀道:“别怕,我在这,就在你身边。”
百灵斜身倚靠,双肩微微抖瑟,连抽泣的力气都快没了。欧阳孤萍要搀她歇息,却似陡然从噩梦中惊醒,死死攥住桃夭夭衣襟:“我不,不走,不离开你。”桃夭夭道:“好好,不离开,你在这儿等着,我有几句话要跟你娘讲清,然后咱们永远都不分开。”安抚一番,魔芋大夫施术压惊,百灵的情况方渐好转,由孤萍搀到一旁养神。黄幽也将李凤歧扶起,桃夭夭道:“大哥,你帮兄弟做的太多了,后边的事让我自己解决吧。”抱拳弯腰深作一揖,喉音有些发涩。
李凤歧道:“凭我这副身子骨,想帮你也不行了。只是结拜之义难全,我还得留着口气,今天不能陪你玩命。”眼瞧桃夭夭错愕,笑道:“大劫临头岂能轻易脱身,你若有个长短,谁给你报仇。两位师妹伤心,谁可照拂劝解。嘿嘿,往后的事多的很,恕当哥的不能与你同赴患难了。”这话乍听古怪,仿佛背义之辞,却透着凄伤和洒脱,实是承应朋友后事的诺言。昆仑仙宗多谋善战,峨嵋派羽翼欠丰,李凤歧早知此役凶险,故作绝言坚定义弟的斗志。古代荆轲刺杀秦王,临行前好友高渐离击筑放歌“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俨与此情相若,尤其“报仇”从潇湘花雨口中道出,大违宽仁作风,又比满口豪迈辞章更觉真挚了。
桃夭夭领会义兄心意,一阵热血上涌,再施一礼道:“姓桃的平生头一件快事,便是与李兄结交!”嘱咐何九宫等人:“各位暂退,天文首座上山是为私人恩怨,待我分解了当。”众徒奉命退开。
随后桃夭夭转过身,朝对面喊道:“龙家的人听着,要造反当皇帝尽可自去。仙道纠纷与你们无关,休得在此滋扰……”龙千寿忍不住道:“嘿!厮换上好行头,讲话也拿腔作态。”桃夭夭不理他,只往底下:“念在龙家对我**的惠济,今番的过节都不计较了。但如再敢无礼,龙家二老爷,你可知丧子之痛是怎样的滋味?”
龙靖坤尚自沉吟,随口道:“怎样?”
桃夭夭一探手,劲风卷裹,将周天岁抓至身前,剑光一闪斩掉他的脑袋,喝道:“这样!”周尚义猝睹儿子被杀,仿佛钢刀剜心割肠,痛的叫都叫不出。桃夭夭道:“龙二爷!这滋味可要尝尝?”扬手将首级抛去。周尚义xìng行yīn笃,一向遇事不露声sè,可爱子惨亡的打击实在太大,一霎沉稳尽失,双手接住周天岁头颅,痛定悲生,扯着破嗓子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