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里沉寂了好半天,麻姑双目微闭,似在寻思从何讲起,徐徐开口道:“上次桃行健率九阳在东海战败,众多门徒损折,玄门的掌故大半失传。其中有件惨痛的旧事,恰能用作此问的譬喻。”桃夭夭道:“前辈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麻姑睁开眼眸,撩裙坐下道:“三百余年前,峨嵋师尊华龙子有个独生孩儿,五岁拜入风雷门,生xìng活泼好动,甚得风雷首徒喜爱,各种强**术手把手的教授。那孩子的道行突飞猛进,远远超过一般成年弟子。”
“某一rì,那孩子偶然到山下村镇游玩,遭到几个村野泼皮挑衅侮辱,一时xìng急火起,使出首徒教的‘九天伏魔雷阵’。一通雷轰电闪过后,大半个镇子炸的粉碎,数十户人家毁破,几百名百姓惨亡。华龙子惊闻恶讯,立时命人四处捉拿祸首。那孩子明知闯了大祸,正当慌张失措之际,又遇乾坤十二剑围追,竟而恃强拒捕,连伤五名同门的姓名。其后还是华龙子出山清理门户,亲手杀死孩儿,一场惨变方得收场。”
李凤歧暗忖“这么严重的事件,乱尘大师不提,道派中也绝无传闻,此等怪状岂可拿‘战败失传’作理由?想是峨嵋派有封锁丑闻的习惯,麻姑之语看似露出破绽,实际在告诫我们保密。唉,保密就保密吧,来也不是怕传出去丢面子。玄门素有‘隐恶扬善’之风,掩藏恶事弘扬善举。立意虽好,作法略嫌迂腐,八成是那位华龙子大师首创。”
寻思间,听麻姑讲道:“华龙子手刃独生子,苦痛之剧几yù疯癫。其后玉银童大闹峨嵋三峰,斗法中华龙子屡次失误,终致真气耗竭而亡,这结果显与他的丧子之痛有关。逝世前他痛定思痛,定下峨嵋派授徒的规矩——以道场讲论大旨为主,参阅典籍为辅,不论师尊或是首徒,都不许亲自教授具体的上乘法术。弟子自行参道炼法,其人道行的强弱高低,皆凭天分和天意决定。我讲这段往事,师尊可知是何意指?”
此时桃夭夭心明xìng灵,一经提示登即省悟,应道:“华龙子的那个孩子,不配拥有那么强的法力。”
麻姑道:“正是此理,道行有多高强,德行就该有多高尚,反之亦然。‘道德’是玄门修行的两条路径。两者相配,缺一不可。倘如只具德行,没有本领,定然是个徒逞口舌的废物。”桃夭夭暗想“当初我阻挡周天岁作恶,一真本事没有,就是那种只会嚷嚷的废物了。”
麻姑续道:“倘若光有强大的法力,缺了德行相配,则如华龙子那个孩儿,终将铸成祸殃害人害己。天道诛灭最强者,实为最强者失德,被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反噬。”李凤歧接言道:“假如道行,德行都达巅绝,就能平安逍遥的活下去了。”麻姑淡然一笑,道:“我还从没见过那样的圣贤。”李凤歧嘴唇动了动,想“元宗祖师爷难道不是?”忽念此问大不恭敬,话头又咽回肚中。
麻姑语气深切,道:“强者德薄的事例甚多。如那宇宙锋强绝三界,正道仙客为何无意寻取?就因自知德行欠缺,尚不能驾控那种超强的力量。而狂妄之徒只顾要强耍xìng,不懂德行乃免祸之宝。古往今来,最强者往往是这类人物,怎不自寻死路,留下‘强者必遭天诛’的古谚。”
桃夭夭笑道:“我拿到宇宙锋的时节,也是个只知逞强的狂徒。”随即正容凝思,念叨:“有多么强的道,就要配多么高的德,怪玄门依功德论辈份,派中比试叫做竞德道会。”其实他通解三易之后,以德配道的至理也已知悉。只是每当念及,总会想起“象唐连璧那种冷漠嚣张之辈,凭什么身怀强大道法?他的品德能有多高?妄炼上乘法术还活的好好的,可见天道也有疏漏。”——因此“道德配合”理论未至深信,今闻麻姑微言解析,对唐连璧的恶感暂且抛开,久积的疑云逐渐驱散了。
麻姑道:“元宗祖师建立玄门九阳,其用意正在于此。峨嵋派的首要大事是消灭妖皇,一个人炼法除魔,难免走上‘最强者失德造祸’的绝路。故此祖师分拆道法,让弟子分别修习,再借真武阵统合战力。”
桃夭夭霍地抬头道:“深谢前辈教导,您跟我讲这许多因果源末,宗门要义,是要让我明白自律的重要,不可随便修成高深法术。”
麻姑笑道:“是极,是极,闻道知理慧根独具,难怪乱尘大师要把大位传给你啊!”自从峨嵋遭遇劫难后,她这是首度露出欢欣之sè,随即道:“三易奥秘尽存于心内,天下任何法术你都可推知要诀,稍加修炼便可升至级,这潜力太强也太危险了。须当依阶次逐步增进,德行提升的同时,方能加深道行。”李凤歧问道:“怎样才算德行提升?”桃夭夭代为回答:“玄门功德除魔第一,我德行的增加,当然是在扫除魔道的战斗中实现。”
麻姑大笑道:“有你这两句话,我的重担算是交卸了,咱们这就道别了吧!”掸衣振袖而起,轻飘飘的走向地宫外。桃李二人齐声惊问:“前辈何往?”麻姑站在水屏前,背对两人道:“游方四海,修持真功,峨嵋派的事务我从此不会再管了。”桃夭夭道:“您要炼功留下来更好,晚辈为您细解三易图文,对卜筹门炼法大有帮助。”
麻姑摇了摇头,:“我的内丹被子虚天师磨坏,需要重新培成。游历山水体察天运,乃是卜筹门修行最好的方式。再者…….”顿了一顿,悠然道:“你刻在墙上的法义太神妙了,我也有贪yù啊,保不准沉迷其中,丧失了本xìng,还是远远避开为妙。哈哈,峨嵋师尊桃夭夭,承接天命之人,老婆子祝你早rì除魔成功!”话音飘远,人影穿过水屏,倏尔消隐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