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没瞧见前头的画舫是甚个模样,若是瞧见了自然不会这般说。
船行一刻钟靠了岸,李君澈先行下船,卫静姝叫小丫鬟搀扶着跟着后头。
因着离别院极近,两人来时未曾坐轿子,回时自也得靠双腿。
李君澈等着卫静姝行到身边,袍子一撩,蹲下身子,笑道:“世子爷今日心情好,倒也满足你一回。”
卫静姝见他这架势摆得极好,面色一红,复又忍不住一笑,四下打量一回,见路上无甚行人,小丫鬟们也都低眉敛目的跟在后头,便也不客气,当真往李君澈身上趴去。
卫静姝也不重,可李君澈起身之时明显趔趄一下,两人都有些尴尬的愣得半响。
李君澈忍不住一笑,四平八稳的迈开步伐,嘴里却道:“没想到你看起来弱不经风的,重量倒是有的。”
“我哪里重了,明明是你手无缚鸡之力,还好意思说我。”卫静姝虽憋得脸红,却依旧趴着不动,厚着脸皮推卸责任。
姑娘家家的,本就是爱美的年纪,谁乐意被人说“重”了?
李君澈笑着将她颠一颠,应得一声:“也是,我吃得也没你多,是有些无力。”
又道:“也幸好是生于富贵之家,若是清苦人家,只怕砸锅卖铁也不一定养得活。”
卫静姝气得眼儿都红了,扯了李君澈的耳朵就骂:“你知道你作甚到这般年纪还未成亲吗?”
“就是因为嘴巴太贱了,活该没得姑娘喜欢你,将来老了也孤独一生。”
“哦,这样吗?”李君澈逗她:“可是我的亲事有着落了,我心仪的姑娘都收了我的订子。”
卫静姝方才还气鼓鼓的,一下子便歇了火,扯着唇角半天才干巴巴的道一句:“哦,这样啊,那恭喜你了。”
心情却是一落千丈,前世她识得李君澈之时是在几年后,那时他依旧孑然一身,二十多岁的年纪,不说正室,却连个妾侍都没得。
外头传言他身有隐疾,不能人道,所以只沾花却不摘花。
卫静姝知晓他常年服药,身子羸弱,可身有隐疾不能人道这些传言她自是不信的。
甚至还曾因为他的孑然一身沾沾自喜,叫自个得了便宜,只没想到他原来早就有心仪之人的。
也怪不得,他后头那般无情,非要将自个送到李君淳身边。
此时此刻卫静姝说不出自个是甚个心情,她觉得自个应当替李君澈高兴的,可她委实也高兴不起来。
李君澈的亲事成了,往后便再没得她的事了,前世发生过一回的,这一世也不会重蹈覆辙岂不是更好?
可这些时日朝夕相处下来,说石头心捂不热也是假话,只日后真成了陌路人,她又当如何自处?
一刀两断的话说得容易,实行起来却又何其困难。
卫静姝不晓得自个当如何,只闭嘴不语,李君澈说了甚个她都没听进去。
方才还清醒得很的脑子,好似一下便酒劲上了头,脑袋犹如千金重般,靠在他强有力的背脊上,昏昏欲睡。
卫静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太阳光照进屋里头,越发叫人觉得燥热,赵尔容拨来伺候她的两个小丫鬟见主子未起身,正侯在廊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她竖着耳朵听一回,全是李君澈如何对姑娘好,如何喜欢姑娘,如何羡慕姑娘的话……
卫静姝就是那个姑娘。
她红着脸啐一口,复又有些恼怒这些小丫鬟嘴巴乱说,李君澈都有心仪的姑娘了,怎么可能还喜欢自个?
隔着门柩训斥一句,小丫鬟们果然闭了嘴,只恭恭敬敬的进屋伺候梳洗。
两个小丫鬟都年纪不大,手上却利索得很,不声不响的将卫静姝收拾干净。
其中一人这才笑眯眯的道:“姑娘,卫公子真贴心,知晓您起得晚还特特准备了早膳送过来,这会正在院子外头等您呢。”
卫静姝对着铜镜整理发髻,正巧见这两个小丫鬟笑意盈然的模样,眉眼里全是深意,丝毫不曾将她的训斥放在眼里。
不由得头疼,可再训又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只得生个闷气,起身便出了门。
李君澈果然侯在院子里头,一人一椅一案几正在通风的廊下喝着茶,见卫静姝出来,眉眼弯弯的朝她招招手:“快过来。”
卫静姝也不客气,就着小丫鬟搬的绣墩,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气鼓鼓的张口就道:“如今这院里头到处都传你属意与我的谣言,你倒是说句话澄清一下才是。”
李君澈抬眸看她,有些好笑,跟着又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该澄清一下。”
卫静姝还当他要威武霸气一回,没成想,李君澈不过换个坐姿,看着她认真道:“我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