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疼惜的将李君澈打量一番,斟酌半响,叹息一句:“你自个想清楚了?”
“求父亲成全。”李君澈起身,袍角一撩,屈膝下跪。
父子二人虽没有彻底交心,可两人都清楚明白,李君澈离开京都往封地去是最好的法子。
不说别个,且看今日朝中大臣为了李君澈往封地去的事儿,便已经在金銮殿上撕得那般难看。
若是过得几年李君淳的功绩盖过李君澈,便自是最好,若是盖不过,就算兄弟两个没得嫌隙,也要叫这些人闹出嫌隙来。
等那时候再离开,李君澈便讨不到好,总归他当真志不在此,早点离去,倒还能叫李君淳念着他的好。
就藩之事就此定下,李君澈却并未离去,只同成兴帝又讨论一回。
前朝藩王不得帝王允许是不得随意出封地的,李君澈一心想着带妻儿四处走走,若是瞒着反而叫人多想,便索性摊开来说,将藩王手中的兵权交出,又将封地的规格降了一半,换的便是自由出入封地的条件。
李君澈说得磊落,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如此他便当真是个无权势的闲散王爷了。
成兴帝对他多少有几分愧疚,但为了家国安宁,还是按着他的意思,接了藩王兵权,只封地规格不变,也允了他能随意进出封地。
李君淳得到消息的时候,父子两个已经将此事做定了。
他骑着马等在宫门外,见他从里头出来,这才动作利落的下马,上前喊得一声:“大哥……”
心中之言尚且未想好要如何说,喊得这一声便低垂着眉眼,再不开头。
反倒是李君澈一派轻松自在,面上带着笑,一把勾了他的肩头,豪气道:“走,上大哥那儿喝酒去。”
又吩咐四书:“去将书启同厚霖,元安他们都请来热闹一下。”
四书领命而去,李君澈怕晒便钻进马车里头,李君淳略微想了想,便也弃马上车。
兄弟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相处过了,往日相见总要遵尊卑之礼,李君澈纵然是大哥,却也还要弯腰行礼,喊他一声“太子”。
李君淳自也晓得自个这个太子之位是如何来的,也有自知自明晓得自个受之有愧,可自古礼法如此,纵然再别扭,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要受这一礼。
李君澈得偿所愿,加之过不久便要离京,以往同李君淳之间的那些恩怨便也都放了下来,瞧见他面色肃然,还拍着他的肩头笑道:“往后可幸苦你了。”
九五至尊的位置瞧着尊贵无比,无人能及,可要当好却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以往李君澈还是世子的时候,便时常忙得连觉都没得睡,如今他将担子一撂,自也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气势。
李君淳比几年前稳重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闻言也不过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点一点头,却只问:“大哥可定了何时出发?”
成兴帝同李君澈父子儿子在御书房讨论就藩的事儿他是知道的,也晓得成兴帝应了下来,可里头谈得具体的便再不晓得了。
马车不急不缓的行在街道上,车外皆是沸沸扬扬的人声,李君澈心情好,也不卖关子:“八月。”
那会子天儿微凉适宜出行,手上那些个事儿也当交接得差不多了,八月离京正是好时候。
李君淳闻言应得一声,便再没开口。
马车一路行到宜王府,兄弟二人往书房坐得没会子,卫书启同谢元安,施厚霖三人一前一后的也到了。
施厚霖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养白了点,可在军营混得久了,越发带出一股糙老爷们的气质,一进门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听说有酒喝,我可是特意告假来的。”
卫静姝晓得李君澈要宴请这些人喝酒,得了信便让人准备下去。
李君澈出宫本就晚了,只夏日里头天黑得慢,这会子外头晚霞如火一般烧得满天红。
算起来,卫书启,谢元安,施厚霖,李君淳几人关系错综复杂,倒也算得是一家人了,卫静姝也没避嫌,叫款冬装了几碟府里厨子新出的糕点亲自往书房去了一趟。
“晓得你们都是吃起酒来不管不顾的性子,趁着这会子厨下还没整治好,先吃点容易刻化的点心垫一垫罢。”
她如今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还未显怀,也没换宽大的衣裳,这会子娇娇俏俏的站在那儿,若非大家心中明了,还只当她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李君淳的目光大大方方的落在卫静姝身上,没有带丝毫的情感,不过片刻又收了回来,低垂着眉眼谢一句。
可心里却不如面上那般平静,那个日日随身携带的平安锁还揣在怀里,一时间却觉烫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