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说好的洁癖呢？

    她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不是粉扑，而是一片紧抿的唇，然后是高高的鼻梁，再然后是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他依然穿着那件被他当工作服穿的黑色连帽开衫，里面是简单的t恤，在这么冷的天……嗯，这种穿法很韩墨。

    他率先开口：“你刚才给我讲的故事，让我想起一件事。”

    秦子珊：“……”她刚才说的笑话而不是故事啊！而且，她不是讲给他听的啊！

    她略微偏了偏头，想找安倩，却被他用两根手指控制住下巴：“不要动。”

    她怀疑自己有点听错了，为什么这声音听上去情绪不高？

    韩墨的确情绪不高，确切地说，一大早被人叫起来，他还没睡醒。

    所以当他踏入化妆间的时候，还带着点起床气。

    不过他倒是不知道，秦子珊化妆时还会给人讲笑话？

    这是个不错的习惯，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他倒了点粉底液，在掌心推开一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着：“我以前班上有个女同学，看到同班男生时，目光开始躲闪，显得比较紧张，以至于有几个男生开始争吵她喜欢的是谁。”

    “那她喜欢的到底是谁？”

    韩墨看了她一眼：“她喜欢谁我不知道，只知道她患有对视恐惧症。”

    “……”

    这么冷的笑话，韩大大你赢了。

    她咳了一声：“对了，你怎么会过来？”

    “静姐的儿子昨晚发高烧，连夜赶回家了，这几天暂时我来帮你化妆。”

    哦……

    韩墨手里全是粉底液，双手掌心朝上举着，仿佛是马上要准备手术的医生，目光却认真打量着她的脸，大概在思考光影效果。

    很安静……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秦子珊跟他勉强对视了十几秒，虽然知道他像创作一样在构思，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呯呯乱跳，她马上垂眸，唉，还是抵抗不了帅哥的目光啊……韩大大你再这么看着我，我也要患对视恐惧症了……

    秦子珊躲闪着眼神没话找话：“粉扑找不到了吗？”

    韩墨重新把目光跟她对上：“放心，我的手绝对比你的脸干净。”

    “……我不是要嫌弃你……”

    秦子珊默默低下头，为自己找的话题开了个小型追悼会……

    “手能准确感知皮肤状态，掌心温度能使粉底与脸部更贴合。”韩墨低声解释着。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因为这是静姐的化妆箱所以没找到粉扑的真实原因的。

    秦子珊乖顺点头，两人不再说话。

    双手轻轻贴合在她脸颊，温热的掌心，略带着点干燥，可是她却觉得脸颊越来越烫，又要变成汤婆子了……

    门外。

    刚给隔壁的傅文群化好妆准备进来的阿昱，一只脚刚迈进来，非常惊悚地看到自家老板正在赤手空拳给脸色通红的小秦姐上粉底……

    我去，老大你的洁癖去哪了？还有，你以前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不是经常说，粉底很厚不好推开时，不建议用手涂吗？这次剧组的粉底这么厚，你确定可以用手吗……为毛我觉得加上脚都不够推开啊……

    而秦子珊，自从刚才听到韩墨用很官方的语言解释了为什么直接用手之后，更是埋着头在心里各种ot，人家韩大大用手上粉完全是技术需要好吗，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因为嫌麻烦而不用粉扑，果然在大师面前，粉扑刷子完全都是浮云……

    没多久，韩墨发现周昱在门口，他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座位，阿昱沉默着把门外的一条腿迈进来，过来乖乖坐下。

    然后听到韩墨突然说：“艺人和化妆师之间其实是需要深入交流的。”

    阿昱和秦子珊对视了一眼，依然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谁说。

    反正两人都在心里暗自点头，这句话没错……

    说出去的话没有反应，韩墨干脆连人带椅把她转过来面朝自己，两眼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演员不是一件等待加工的产品，没有任何人比你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如果你不配合我，我怎么把你的美呈现给所有人？”

    秦子珊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傻了眼。

    配合？化妆还要怎么配合？

    韩墨还在说着：“你长得不高，气场先天弱，但是胜在脸部轮廓感强，如果再利用光影修一下容，也许bug会少一点。”

    周昱在旁边听得默不作声，用最快的速度消化他的话。

    秦子珊却巴不得马上掐死这混蛋，什么叫bug？她的脸有那么多bug吗？

    眼看秦子珊的脸都要绿了，阿昱咳了咳：“那什么，老大，外面刚才有人找你。”差点忘了过来的正事。

    韩墨正准备给秦子珊画眉：“谁？”

    “不知道，好像是个女孩。”

    秦子珊瞄了他一眼，韩墨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动作一向很快，十分钟后，离开化妆间出去了。

    韩墨和周昱走后，剩下秦子珊一个人。

    这是她最喜欢的时间，还没上场，独自在休息室，这种感觉很难得。

    因为只有在这时，她才能静下心来一人分饰几角，一边自己给自己对台词，一边细细揣摩剧中的人物心理。

    俗称精分。

    她看了会剧本，随后站起来，伸出尔康手：“雅霜，你别跳，给我个机会，我会改过自新。”

    跳楼？！

    她不相信地看了一眼台词，咳了一声，用另一种悲恸的语气冷冷道：“你会吗？如果你真会改过自新，为什么身上总有她的香水味？”

    我去，这台词越来越让人念不下去了……

    秦子珊拿着剧本摊在脸上，喃喃道：“拿什么来拯救你，编剧大大？”

    可是精分没几分钟，安倩突然推门进来，用一种八卦的语气跟她挤了挤眼：“子珊！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秦子珊看向门外，脸上的剧本滑落到地上，本想问她“刚才你干吗去了”，可是八卦因子让她先问了一句：“看你一脸桃花开的样子，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倩一阵风过来：“不是我的桃花，是男神的桃花！快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秦子珊其实不想出来，可是看到安倩这么高的兴致，只好默默跟着她走了出去。

    这里本来是民宿，被临时改成了拍摄地。

    所以她对这里完全不熟，也不知道安倩是怎么七拐八拐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找到一个小院子的。

    很小的后院，大概只有一间屋子那么大。

    院子里有两个人影，一个身材颀长，穿着兜头帽开衫，是刚才给她化妆的韩墨。

    而另一个瘦小玲珑，是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孩。

    秦子珊心里动了动，突然想起刚才阿昱跟韩墨说的话：有个女孩找你。

    原来是这个女孩？

    安倩带着她偷偷走到一处灌木丛边上，然后比了个“嘘”的手势，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秦子珊有点犹豫，虽然说这里没什么人，但是堂而皇之听墙角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万一有什么人经过呢？

    可是那两人的声音马上吸引了她的注意。

    “韩老师，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是传媒大学今年的应届生？”女孩的声音隐约传来，然后着急地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这是我先前买的机票，刚从北京过来的。”

    韩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手里的票子，但是没有接。

    秦子珊跟安倩对视了一眼，要说时尚界金手指、彩绘大师韩墨没有过艳遇，恐怕没几个人会信。连他自己也不信吧？但是如果有人不远千里打听到他所在的剧组，并且眼巴巴跑过来。这种待遇，算是视帝傅文群，也没听说过啊！

    安倩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一脸“看吧没来错吧”的嘚瑟表情，然后鬼鬼祟祟拉着她，朝那个方向又靠近一些。这下秦子珊终于看清，那是个模样青涩，长得很标致的女孩，确实像个大学生。

    而韩墨，则双手抄着裤袋倚在石桌边，额头的碎发下，那双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女孩咬了咬下唇：“韩老师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工作的，想在旁边给你打打下手，行吗？”

    韩墨依然没有回答，漆黑的眸子越过了女孩，停在她旁边的灌木丛附近，直到那束灌木丛被盯得抖了抖，他才收回目光，对女孩说，“这里太冷，换个地方说吧。”

    5分钟后。

    灌木丛附近。

    安倩拍了拍衣服起身：“真没劲，这么没了？一个章节都不够更新啊！”

    秦子珊淡淡地往回走：“你还想看什么？女孩抱着他说欧巴你别走？来个二十万字的玛丽苏剧情？”

    安倩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秦子珊走的时候，突然问了她一句：“我问你啊，要是你发现一个好朋友的男朋友劈腿了，该不该告诉她呢？”

    安倩眯着眼看了她一秒钟：“这个时候你还操心别人的事情？子珊，别晃悠了，快背台词！”

    “……”到底是谁拉着她过来晃悠的啊！

    韩墨安顿好粉丝回到片场时，场内不知道演到哪一场。

    秦子珊正躺在“病床”上，旁边是各式各样的仪表机器，而傅文群坐在一边，眼露温柔看着她。

    他没有完整看过剧本，但是一看这场景，应该是女主受伤，男主陪着她，开始走乘人之危的感情线。

    俗套的剧情。

    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一场ng了很多次。

    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发现原因在于秦子珊的状态不对，她看傅文群的表情没有心动，反而带着点怨恨。

    他怀疑她拿错剧本了。

    钱导也觉得不对，走过去说：“子珊，女主角雅霜是个比较内敛的人，试想一下她看到了喜欢的人，会怎么样？想看又不敢多看，偶尔瞄一眼仿佛偷吃到了糖一样很开心，而不是你现在这种看仇人的表情……”

    秦子珊耷拉着脑袋：“我明白了，要激情是吗？”

    “不不不，激情是属于男主和小三的，你不需要。”他用手比划着，“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

    “哦。”秦子珊闭了闭眼睛，努力把自己想象成容易脸红的雅霜。

    韩墨看着场内，耳边听到几个人嘀咕：

    “这都第几场了，这个秦子珊先前看着还不错，没想到也是个花瓶。”

    “是啊，晚上还有好几条呢，今晚不知道要忙到几点了……”

    韩墨看了那几人一眼，是些工作人员，他们觉察到他的目光，缩着肩膀散开。

    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在其他人脸上同样找到了类似疲惫和不满的情绪。

    他思考片刻，走到场内跟导演说了几句，钱导想了想，拿起扩音器：“大家先休息十分钟。”

    韩墨淡淡扫了一眼阿昱，后者马上领会，拿着化妆箱上前。

    场内和场外仿佛两个世界，灯光照在身上让人一热，被人360度全方位观察着的感觉确实让人放不开。

    安倩递给秦子珊一瓶水：“子珊，别急，今天拍了好几场，累是正常的。”

    “是吗？”秦子珊沮丧地看了她一眼，喝了口水。

    “当然不是，她只是在安慰你。”韩墨插嘴说道。

    秦子珊：“……”

    安倩：“……”

    阿昱暂时替代那个请假的化妆师，打开粉盒，开始给秦子珊上粉，让她的脸色看上去更苍白一些，符合病人的状态。

    “其实这不能怪你。”韩墨两眼看着她，“因为你没谈过恋。”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秦子珊感到正在给她上粉的阿昱明显顿了顿，在这么多人面前提个人问题，让所有人都好尴尬……

    她闭上眼睛，选择没听见。

    可是韩墨还在说：“其实在安达曼海边，我们一起拍照的时候，我猜到了。”

    秦子珊的手指紧紧抓住了道具被单。

    “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

    旁边的傅文群大概也听不下去了，咳了一声，和助理走开了。

    倒是安倩觉得好奇，又或者很想知道答案，还捧场地问：“韩老师，你是怎么发现的啊？”

    “怎么发现的……因为她当时搂着我的时候，身体很僵硬。”韩墨还真的想了想，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感觉，然后下结论，“是从头到脚的僵硬。”

    “……”秦子珊睁开眼，对他笑了笑，“这么说来，韩老师肯定谈过很多女朋友，抱过不少女人。”

    韩墨看着她，没说话。

    安倩瞄了两人一眼，识趣地走开了。

    秦子珊没有留意周围，继续说着：“我猜肯定是这样。要不然哪来的比较呢？你说是吗？”

    可是说完，她有点后悔，这么咄咄逼人绝对不是她的本意，但是自从在化妆间听到有姑娘找他开始，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不受自己控制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对自己说。

    作为一个演员，要有专业素养。她继续给自己默默洗脑，希望能从刚才的情绪里快点走出来。

    韩墨没回答她的问题，径直走到阿昱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昱很听话地让开。

    他垂眸，随手从化妆箱里挑了一支浅粉色唇膏。

    动作娴熟，仿佛是在吃饭前，给自己挑了双筷子。

    秦子珊平静下来，回想起一上午ng无数次的场景，有点难过：“你肯定不知道我对这部戏有多认真，甚至在开机之前，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谈一场恋找找感觉？可是后来觉得，这样对另一个人是否不公平？总不能去祸害一个无辜的男孩吧？”她这么难过，以至于自己都没发现正在跟高冷系大神倒苦水。

    这种事情，普通人一般不敢做。

    唇膏是自动按钮的，韩墨屈指弹开唇膏盖，秦子珊眼角跳了跳，怎么像是在拨一个打火机？

    “韩墨，你心里肯定在嘲笑我吧？”

    “没有。”

    “怎么可能……”她一脸不相信，情绪低落。

    韩墨看了她一眼，刚才匆忙，给她的嘴唇上色太深，他走过去，用食指和拇指抬起她下巴，漫不经心地替她修色：“为什么要嘲笑你？因为你没谈过恋？”

    因为这个动作，她被迫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她突然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错了，他的眼神比傅文群的更黑更亮。

    她想起导演刚才说戏时说过的话，要努力把自己代入雅霜的角色，想看又不敢多看，偶尔瞄一眼仿佛偷吃到了糖一样很开心……

    好像她现在的感觉是这样，难道这是传闻中的身份认同感？

    ……

    与此同时，坐在不远处的安倩看着，心里卧了个槽。

    这是片场啊喂，韩墨大大！

    私底下算了，当着这么多人调戏我们子珊真的好吗？您没看到她的脸色吗？快要烧到耳根了！韩大大你说这是一个病人该有的状态吗？

    而傅文群，则在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好戏一般看看秦子珊，又看看虽然脸上淡漠动作却十分轻柔的韩墨，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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