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供了一本厚厚的册子给十四,里面详详细细的记录了京城三品以上大臣王公家的嫡子名录。例如某家嫡子几年出生,在家中排序第几,及母家出自哪姓哪旗,是否成婚或是否有婚约在身。在大清朝,所有爱新觉罗氏以外的满族女孩都得参与选秀,且必须在落选后方可婚配,所以但凡有些家世的,都不太可能指腹为婚。
十四把册子丢给我瞧,道:“把阿醒早嫁了,就不会指到远地去,留在京城多好。”我道:“她才七八岁,皇阿玛难不成要给她指婚?”十四看了我一眼,道:“谁说得准啊,前年皇阿玛想与蒙古结亲,说要从皇孙女辈里挑人,九哥府上的大格格、二格格都在适婚年纪,一听要去蒙古,人都唬病了。”听他说完,我已心惊胆颤。
阿醒娇贵,放在哪我都不放心啊。
于是我开始轰轰烈烈的开始为阿醒挑夫婿了,倒不是让她立马就嫁了,先定婚约,万一康熙哪天脑子抽筋,为了朝政纲事要把皇孙女们嫁到京外去,阿醒有婚约在身,凭他是皇帝万岁爷,也总不好拆人姻缘吧。
正好到了年下,宫里宫外来往走动的内命妇多了,我厚着脸皮同人套话,又不敢太过张扬,瞧见好的了,就告诉十四,由他接着调查。过完年,到了春节,十四寻由头在府上办了一场宴席,特地将咱们早早物色好的男孩子们都请了来。
十四与大臣在外院喝酒说话,内命妇们则带着子女在后院看戏吃点心。其实我们请的人并不多,其中只八个男孩子三个女孩子,还有一个男孩生病了没来,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处在一起很快就玩开了。家里有两处院子是专门供看戏的,一大一小,人多时用大的,人少时用小的,今天用的就是小的。因着雪后天晴,看着阳光璀璨,其实北风萧瑟,刮得人骨头痛。我命人在戏台对面搭了棚子,三面皆垂了厚厚的毛毡,且每位客人身边都笼了一盆炭火,烧得红通通的,一日里就用了上千斤的银炭。
阿醒穿了年前新做的紫色梅花刺绣锦缎比甲,罩素色中衣,配三层纯白纱裙及兰色如意丝绦,脚踏一双白色鹿皮靴子,粉团雕琢,是个小小美人儿。
我给孩子们安排了影子戏,阿醒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子,招呼他们吃喝,不亦乐乎。其中刑部左侍郎张大人的儿子张若谷眉清目秀,身材高大,才十岁就有一米四五,看上去知书达理,卑谦淡泊,在一堆小朋友里头,显得很是鹤立鸡群。
唯一不足的是,他是汉人。
阿醒却不喜欢他,阿醒情犊未开,和从葛尔丹来的小王子吉兰泰最亲厚。吉兰泰的额娘是康熙的第三女固伦荣宪公主,嫁给了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次子乌尔衮,此次来京是为了给康熙请安,过完十五就要回葛尔丹。我暗地将十四咒骂了一百遍,此番宴请,为的就是不让阿醒嫁到“荒郊野外”去,他还偏请了些“荒郊野外”来的皇外孙赴宴。
在大清,人们可最爱亲上加亲了。
一众的皇亲贵族里头,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不是我要请王桃心,而是王桃心听说十四贝勒府有宴会,嗨,招呼没打,领着两个儿子大安小安就上门了。人家跪到眼前了,捧着礼物堆口笑,满脸欢喜,况且当着两个孩子,我总不好说“你们还不够格”吧?要是给两个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那可真是大罪过了。好吧,我只好请她们进屋。
许多内命妇相互是不认识的,都以为能来贝勒府的人定然不是豪门就是贵族,又见王桃心与我说笑如常,还以为她是哪里的诰命夫人呢,遂待她极为客气。而王桃心是属于后知后觉的那种人,只当一切理所应当,并未觉自己占了便宜,更不觉自卑。
她的两个孩子也同她一样,在一堆世家子弟里头,玩得风生水起,一点儿都未觉得自己身份低贱,该怎样怎样。有时候,我还真想夸王桃心两句,她的两个孩子在天性上,真是一点儿缺陷也没有。都属于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闹就闹的那种类型,才不管你什么世子王子公主郡主的,惹他们不高兴了,照样敢打,一点儿卑躬屈膝的姿态都没有。
她的儿子大安书读得也不错,小朋友们都在玩吧,只他与张若谷在比算算术,追在张若谷身后,哥哥哥哥喊个不停,两人认真探讨数学问题,谁对了谁错了,都不会吵架,反而你夸我厉害,我赞你知识渊博,显得极有教养。
反观阿醒围着打转的吉兰泰,眼下带着阿醒在沙子里挖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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