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一袭轻雾薄纱,朦朦胧胧的倾泻。花园久未有人料理,花草丛生,几乎无路可走。四爷失了神智,魂不守舍的拂开荆棘,从杂草中淌过,他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临到半道,却忽然没了踪影。周围虫鸣声声,四爷顿足在荒芜之中,仿佛从梦中惊醒,神思恍然,不知身处何地。苏培盛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憋着话不敢开口,静默立在后头。
四爷问:“你看见了吗?”
苏培盛斟酌片刻,方道:“爷,您是太思念李侧福晋了。”四爷往周围扫了一眼,定了定神,指着一处闪闪发亮之处,道:“那是什么?”苏培盛怔了怔,顺着手势望去,还真看见一样什么物件,便提灯上前,拾起递与四爷,道:“爷,您瞧瞧。”
四爷将缎锦小绢花缠在指尖,绢花四瓣,蕊心缀了几颗小小的银珠子。他心中有底,沉声道:“明儿你去查查,这花儿到底是谁的。”稍顿又道:“不许声张。”
苏培盛躬了躬身,道:“奴才遵命。”
弘明半夜发烧,啼哭不止。十四命人请来御医,给弘明扎了穴位吃过药,到天亮时候,好歹勉强睡着了。十四一宿没合眼,直接穿戴齐全入宫上朝。我歪在榻上补觉,中午才起。嬷嬷将弘明抱来给我瞧,他小小脸蛋儿烧得通红,撇嘴蹙眉,显得很难受。我心疼的哄了一会,盯着他吃了药。他倒也乖,苦苦的汁水,哭都没哭一声就喝完了。
下午舒侧福晋领着奴才抬来数箱绫罗缎子,说是内务府刚送来了,请我过目。我略略瞧了两眼,因才做好一批春用的衣衫,而夏节还远,便让侧福晋将缎子名目、匹数入了册子记录好,依旧搬回库房收着。侧福晋领命去了,又有大院的主管过来禀事,我强打起精神应付了,用过晚膳,一时德妃传话来,让我进宫一趟。我心惶然,完全猜不出所为何事,仔细梳洗穿戴了,坐了软轿,急急忙忙的入宫觐见。
德妃端坐炕沿,她刚刚吸完水烟,屋中门窗大敞,单薄的雾气在阳光下渐渐消弭。我福身请了安,德妃笑意盈盈道:“坐吧。”我谢了恩,与德妃寒暄了几句,方问:“不知额娘召我入宫所为何事?”德妃手上捏着一串檀木佛珠子,慢慢的拨弄着,道:“听十四说弘明发烧,一夜都没睡,可好些了?”我道:“谢额娘关心,已经好多了。”
屋中静了静,德妃接着道:“弘明发烧这事,我可是一月听一回,你们年轻,教养孩子没有耐心,我也可理解,但一月一回,也太频繁了些。我心里七上八下,总是挂念。”
她说话山路十八弯的,我硬是没听出来她想怎样,便道:“小孩子生病乃常事,每次都请御医仔细瞧了,并无大碍。”德妃又道:“许是嬷嬷们不用心,我宫里的嬷嬷都是经年的老人,以前养过十四,后来又养过弘历,从未出过错漏...”稍一顿,才道:“要不你把弘明送进宫,我替你养着,你也省了心,可好好伺候十四。”
此刻无法用震惊来形容我的心情。
我强忍着怒火,勉强笑道:“额娘要教养弘历已是辛苦,我...”话没说完,德妃道:“弘历大了,前头嚷着要回雍亲王府呢。再说,他日日去上书房读书,用不着我操心。”她含笑盯着我,道:“老四我替他养了弘历,老十四我也得替他养一个,两兄弟才公平。”
公平个鬼哦!
我不想与德妃正面冲突,神思一转,好声好气道:“额娘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待我夜里同十四商量商量,再回答您。”德妃以为我是答应了,顿时喜上眉梢,道:“甚好甚好。”她深宫苦寂,失宠于康熙,聊以度日,若不是宫中琐事繁多,分了她大半的闲心,不然真是度日如年。——这些我都能理解,但要我把弘明送给她养,给她解烦,那谁给我解烦啊?
死也别想我答应。
回到贝勒府,已是乌金西坠,余晖洒地。我沐浴换了衣裳,让玟秋亲自盯着底下丫头将汤药熬好,喂与弘明吃。到夜里弘明的烧已然退了,只是精神不济,晕晕欲睡。十四惦记弘明,早早散朝回府,一进门便问:“弘明怎么样了?”我合膝坐在炕上,道:“吃完奶已经睡了。”十四自己解开腰上玉带,脱下官袍外衫,玟秋拿来夹衣罩衫侍奉十四穿好。十四见我面色不好,笑道:“怎么了?板着个脸...”
我咬了咬唇,道:“今儿额娘宣我进宫,说她要替我养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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