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向晚看见那一幕,眼皮一翻,往后就倒,硬生生被吓晕了,我一再劝阻,让她不要跟来,她就是不听。北星楼的影子都没瞧见,先吓倒一个。
黄金童端起小口径,他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纯属耗子扛枪,吓唬猫玩儿。他端枪在手,手心里全是冷汗,甚至忘了支使生铁孩下车,张舒望坐在车沿上,往黄金童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端枪有个屁用,赶紧喊生铁孩。
在生铁孩下车之前,山坠子已经去迷那掉眼珠子之人了,结果没迷住,说明那掉眼珠子的男子不是个人。
生铁孩下车,晃动着铁胳膊,呼呼带风,照着男子横扫一拳,结果铁拳过处,如扫空气,那掉眼珠子的男子渐渐变得颜色暗淡,好像一副虚影,最后消失。
张舒望戴上老花镜,下车看了看,说道,大家别怕,这是蜃景无疑,不过蜃景多是些不动的东西,闹鬼的蜃景还是头一次见。
我们三人都吓坏了,见那影子忽然消失,七嘴八舌分析道,那只驴一样大的兔子,只有黄金童看到了,可能也是个蜃景。
那兔子掉了个血粼粼的眼珠子,吓跑黄金童,紧接着就有人牵骆驼过来,是同一个蜃景,黄金童问话时,那人也掉了眼珠子,前后对应,想吓退我们,可我们是经历过风雨的暗三门中人,不是几个障眼法就能吓破胆的。
我们当即给这种现象,起了个名,叫作鬼蜃,当时只以为是距离北星楼很近了,可能是蜃奴们用的阴招。
当下,我们决定不走了,就住在蛮荒戈壁上。给柳向晚灌葡萄酒,掐人中,好歹将她弄醒。葡萄酒是黄金童买的,非说是来到瓜州这种地方,喝葡萄酒才能应景,说这是西域风情。
我见柳向晚转醒,劝她道:向晚,你还是回县城住小宾馆去吧,一来这里露宿很冷,二来前面遇到些什么还不一定,万一再把你吓晕了,我们还得先救你。
柳向晚心口兀自扑通扑通的跳,心有余悸的说道:吓死我了,我坐驴车二十多天才到这里,硌的屁股现在还疼,不容易,不能就这么打退堂鼓,那个吓人的蜃景再回来我就不怕了,他那眼珠子掉的太突然,我都没有心理准备。
我拗不过柳向晚,只得由着她。
我们坐在苍茫的戈壁上,远处有一线土山,周边稀稀拉拉全是黄蒿草,长得都不高,活像是卷心菜的骨架一般,抱着圈刺棱着,远处零星能看到些残破的土墙地基,想是什么不知名的古城旧址,或是明代的卫所,我们说不上来。大风过处,沙粒子打眼,这是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虽然十三年来不曾回家,却一直在家乡方圆五百里内生活。见到这种苍凉而妩媚的戈壁景致,不免想起陈子昂的那句诗,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柳向晚在路经西安时,就买了许多野外生存装备,现在都派上了用场,我们一路沿着国道行进,赶着一架驴车,在东部时比较惹人注目,到了西部,就不大被人注意了,因为西部畜力车近几年虽然也比较稀少,但偶有上路的,一路上并不孤单,曾与马车、骡车相随而行。
黄金童生酒精炉做饭,双手兀自不住的颤抖,虽然见过许多异事,比如暗河流棺里的人头鱼,却都没有今天撞见的鬼蜃可怕,这鬼蜃好像是专门用来吓人的。恍惚而来,扑打即去。
我当时想,可能生人接近北星楼,蜃奴们没准早已知道,北星楼虽然不会贸然出现,但蜃奴们总也得制造点蜃景,看看来人反应,摸摸底细。
关于怎么降服蜃蛤,将它拔出来,我们已经在路上讨论了二十多天,无非两种方法,一是在北星楼蜃景未张之时,把蜃奴从蜃蛤里全部骗出来,用山坠子迷住蜃奴,这样蜃蛤就成了光杆司令,肯定会张蜃景迷人,我们避开蜃景,用生铁孩去挖蜃蛤,因为生铁孩不是人,不怕被迷。第二个方法是,直接让生铁孩去挖蜃蛤,前提是能找到蜃蛤所在具体位置。
吃午饭时差不多下午三点来钟,大家尽力一饱,连晚饭都省了,流浪在外,必须如此,有热饭,一顿吃撑,因为下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吃。
我们虽然有过好几种计划,但面对茫茫戈壁,还真不好找蜃蛤,只能等着蜃奴们来迷我们。
入夜以后,地气寒冷,柳向晚自己躺在地排子车底下,仍然有些害怕,非要让我去车底下睡,我没有办法将睡袋铺在地排子车地下,柳向晚的睡袋紧紧挨着我。一阵阵体香迎面扑来,我闻到后,心头砰砰乱跳,好在鹊玉之毒是相思药,而不是淫药,此药只是让人两心相思,不是淫邪之物,否则的话,我和柳向晚不会清白若此的,虽然有画春楼梦会,那也仅仅是个梦,只不过两人同时在一个梦境里,梦里做了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情。
山坠子蹲守在车的西侧,生铁孩站在车的右侧,吞吐兽的木箱子放置在南侧,本来我和黄金童在北侧席地而睡,现在只剩了黄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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