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小的反抗,像是蚍蜉撼树,不能推动他坚实的胸膛分毫。
路德维希仰着头,被动地承受着夏洛克不容反抗的亲吻,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落在她的眼皮上,她只要眨眨眼,就能够感受到它们微微地抖动。
——那是被攫住的蝴蝶的翅膀,在樊笼里轻轻晃动,挣扎着想要逃脱。
她睁着眼睛,透过夏洛克黑色头发的间隙,看见灯罩旁,一只春夏天的飞蛾,淋在雨水里,绕着老旧而昏暗的路灯飞来飞去。
它的翅膀因为沾上了太多的水滴,而沉重得不能飞行。
那双白色翅膀上,它用来保护自己的细末一般的鳞片,也被雨水冲刷掉了,可它仍是绕着那丛并不明亮的光芒,执着地想要扑捉那光芒中心,最为明亮的所在。
雨越下越大。
夏洛克的头发和风衣,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他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他离她那么近。
近得,她能数清楚他每一根睫毛,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已经不知道亲吻了多久——在他如浪潮一般的涌动里,路德维希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或许是五分钟,或许是一个小时。
也或许,是整整一天……黎明到来,黑夜过去,而她浑然不觉。
那只飞蛾终于承受不了雨水的重量,一切都像是在突然之间发生——上一秒,它还在飞行,在雨水中捕捉火光,下一秒,它已经带着它承重太大的翅膀,落在了路灯下、窗台上,一丛紫色的风信子上。
路德维希睁大眼睛。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飞蛾,从半空中坠落,翅膀收拢,无力飞行……她想把手从夏洛克手里抽出来,想要伸手去接住它。
可她的手却被夏洛克紧紧地锁在怀里,锁在手掌里,锁在十指间,动弹不得。
飞蛾落在风信子上,花开的那么灿烂,小小的蛾子萎顿的身体,因为水分子的黏力,紧贴在一朵紫色的风信子上,挣扎了一下,翅膀抬不起来,也就不动了。
路德维希突然用力地挣扎了起来。
受伤的手,疼得钻心。
夏洛克这次终于没有忽视她的挣扎,他微微和她分开了一些,嘴唇还贴着她的嘴唇。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沙哑 :
“你怎么了?”
路德维希因为微微的缺氧而喘息着说:
“疼。”
他的声音是低低叙述的大提琴,在夜色里叹息一般地流淌:
“哪里疼?”
他的嘴唇还在轻轻地摩挲着她的。
就像轻柔的羽毛,温柔地搔刮着她的唇角:
“我弄疼你了吗?”
路德维希终于缓过呼吸,大脑说不清是清醒还是混乱:
“不,我的手受伤了……右手。”
他抱住她的手臂微微放松了一些,左手微微向上,握住她手腕的骨骼,微微摸索了一下。
他盯住她的眼睛,口气有些严厉:
“你的手腕断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
路德维希很费力地思索了一会儿,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
“因为我猜你不会随身携带跌打损伤膏。”
夏洛克沉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下一秒,却毫无预兆地,再度附身吻住她。
路德维希这回没有他的保护了,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肩膀撞在坚硬的墙壁上。
她别开脸,夏洛克这次没有强迫她,只是一手撑着墙,一手拂去快要流进她眼里的水滴:
“我曾经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认为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他微凉的手指从她的眉毛上划过:
“亲吻的确可以取代很多语言——比如,刚才我想对你说的是,我希望你把关于你的一切都告诉我,完完全全,事无巨细,不管你认为它重不重要……因为我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守在你身边,推理你身上的谜题。”
路德维希她望着自己的脚尖,没有作声。
鞋子是黑色的马丁靴,不是多么昂贵的牌子,边缘已经磨损。
只是这双鞋陪她走过了太多地方,她穿着它,一个人走过美国的安第斯山脉和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它陪她一起踩在《海蒂》里描述过的,鲜花开得像地毯的山谷里。
它就像她的朋友,她已经舍不得扔。
同样的,她和夏洛克经历的越多,分享的越多,她也会越来越……舍不得放弃。
夏洛克的目光不是虚无的,他的是看得见,摸的着的,如有实体的——她总是不用抬头就能知道,夏洛克正专注地看着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同意。”
他看着她,紧紧地抓住她每一丝的表情,并把这些表情映入脑海,存在一个名为“路德维希”的文件夹里。
他的记忆力,比单镜头反光照相相机的成像系统更为精确。
他意图在她最不清醒的时候,乘虚而入,打探她虚虚实实的过去……这个名为“路德维希”的案子,比他之前遇见的所有案件更复杂难解,矛盾重重。
也从没有哪个案子,能让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揭开谜底……他甚至已经不在乎探索过程的乐趣,只想要掀开她一切谜题的底牌。
“那么,我想确认一下,除了你的手腕受伤这件事,你还有什么事……隐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