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接着讨论,围绕冯培明刚才的讲话,委员们各抒己见。师范大学刘教授是典型的书呆子,刚才他虽也在笔记本上记着,冯培明讲了什么,却一句也没记下。他第一个发言,谈的竟是高校教师的待遇。他说:“改革开放多少年,其他行业职工的收入都增长了,生活水平也大大提高。惟有教师可怜,工资虽然在长,但与物价上涨幅度相比,工资的涨幅实在让人寒心。”他以自己为例,说过去他的住房条件在金江市算是上等水平,三口人,58平米。现在呢,他们老俩口住65平米,虽是多了7平米,但与金江市的整体住房条件相比,显然是到了末流。“房价飞涨,物价猛增,我一个教授,苦了一辈子,尚且买不起一套房,你说教师这行业,还有什么吸引力?”
刘教授最近正让房子的事闹得心乱,他所在的那一片要撤迁,按开发商给的政策,他的旧房在原地还换不了新房一个卧室,往郊区搬他又不乐意,所以没怎么想就把牢骚发到了会上。
黎江北发现,刘教授讲这些的时候,舒伯杨不停地冲刘教授挤眼神,但刘教授大约是心里太堵了,也不管在这样的会上发牢骚合不合适,反正就给发了。
接下来是省委党校林教授。林教授不亏党校的,政治水平就是高,他顺着冯培明的话,又往深里讲了三点,旁征博引,深入浅出,逻辑严密,条理清楚,就跟课堂上讲课一样。但是会场气氛却有些乱,后面列席会议的几位委员好像不大爱听林教授讲这些,竟写了纸条传过来。黎江北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这次选派委员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民办大学的委员没有资格参加?还有一张写着:不同级别的高校享受着不同的政策,这次搬迁,江北大学享受的优惠政策最多,而长江大学到现在连教学地址都落实不了,这问题为什么不谈?
连着看了几张,黎江北不敢看了,他终于明白,今天来的委员,都是带着问题来的,这会要是控制不好,就会成为一个诉苦会,问题反映会。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纸条往上传时,一只手伸过来,突然将他手里的纸条拿走了。黎江北抬起头,就见舒伯杨的目光正对在他脸上。
舒伯杨似乎在责怪他,又似乎在暗暗提醒他。
这天的黎江北只讲了三分钟,就一个问题,委员的责任。
他说:“委员是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建言也好,提案也好,必须反映人民群众的心声。尤其当前形势下,应该充分发挥政协委员的优势,加强同社会各界的联系与合作,及时反映各方面的真情实况和不同群体的愿望要求,推动群众关心的热点问题得到解决,维护好群众正当利益。高教界委员应该时时刻刻把高教事业放在首位,要敢于反映高教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敢揭短。揭短是为了帮助政府寻找不足,解决问题,说穿了,揭短也是为了发展,为了更好地促进和推动高教事业。”
黎江北的发言引起会场一阵骚动,台下响起一片嗡嗡声,因为是讨论,坐在主席台的冯培明也不好说什么,后来见委员们话题越扯越远,他提醒道:“大家不要走题,一个一个谈,注意会场秩序。”
会议开了将近三个小时,列席会议的委员们到后来真是提了不少尖锐问题,其中就有委员提出,江北大学作为江北省最高学府,校长神秘失踪,社会传言纷纷,孔庆云校长也是政协委员,政协应该出面澄清事实,抵制流言。
冯培明非常严肃地说:“这个问题不在今天讨论的范围,孔庆云到底出了什么事,纪检委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此话一出,全场肃然,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只要提到纪检委,总给人以丰富联想。
冯培明不用详说,委员们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坐在台下的夏闻天面部表情动了几动,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会议快要结束时,冯培明征求他的意见:“夏老有什么指示?”
夏闻天站起身,再次扫了一眼会场,道:“首先我向大家检讨,今天到会迟了,我从医院往这边赶时路上堵车,但这不是理由,请大家批评。听了大家的发言,我很感动,都说政协委员是个虚名,我看不是,今天大家的发言就证明,每个委员都在思考,都在认真想问题,这就好,表明我们的委员已经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也在竭尽全力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要问我有什么指示,没有,期望倒是有一条,四个字:实事求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