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其鸣哦了一声,发现车子已到了三河地界。这片土地他并不陌生,当初在佟副书记手下做事,陪同他来过几次。他对三河的印象是,典型的农业大市、经济小市。人们的思想观念就跟横穿马路的年轻人一样,有一种自以为是的张扬。当然,他希望三河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能有所改变。车子又行了片刻,快到吴水县城的时候前面发生堵车,黑压压的车辆塞满公路。司机叹了一声,缓缓将车停下。马其鸣看看表,离他跟组织部长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他们计划在十一点四十跟市领导见面,然后午餐,下午开大会宣布。对这些程序,马其鸣一向看得很淡,不就上任吗,搞这么隆重有何必要?
车子停了二十分钟,还不见前面的车辆有动静。马其鸣有点不耐烦,让司机下去看看,到底是车祸不是?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司机惶惶地跑来,说:“不好了,马书记,前面有人上访。”
“上访?跑公路上上访?”马其鸣感到不可思议。
司机嗫嚅着,没敢马上回答。不过,他的脸色很不好,像是受到突然的惊吓,一片惨白。
“到底怎么回事?”马其鸣忽然预感到什么,声音锐利地问。
“是……是……”
“是什么?”
“马书记,有人打着牌子找你告状。”司机总算结结巴巴把前面的情况说了出来。马其鸣听完,果断地跳下车,也不管司机在后面喊什么,就往前走。果然,越往前走车辆越多,人也围得黑压压的。除了被堵车辆上的人,还有四下跑来看热闹的群众。马其鸣走到跟前,就见路中间果真跪着一青年妇女,三十岁左右,双手举着一个纸牌,上写:求马政法替我申冤。
马政法?马其鸣的眼睛被这三个字猛地一烫,脑子里快速闪动:这女人是谁,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路过?他往前挤了挤,才发现路中间还有两位老人,像是夫妇。老头手里拿厚厚一叠纸,每驶过一辆车就往里面塞几张,还隔着车窗问:“你是新来的马政法吗?”见车内的人摇头,老人脸上露出很深的失望。不过,他像是很固执,非要一辆一辆地问过。正是老头的这份顽固,路上才堵了那么多车。公路另侧,老太太抱着一小女孩,也跪着,面前铺开长长的一块白布,上面写满黑字。马其鸣挤过去,顺着白布一看,心猛地就揪住了。
跪在马路中间的女人叫苏紫,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她丈夫叫陶实,是个小车司机,因发生交通事故被关进看守所,接受调查。万万想不到的是,陶实被狱霸活活打死在看守所。苏紫到处上访,要求严惩凶手,为丈夫申冤。她的眼泪洒满了漫漫上访路,狱霸童小牛却被无罪释放,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她怎能甘心?她不相信丈夫的血会白流,她不相信共产党的天下会让人白白死去。可是,这世道,谁替她做主?
马其鸣看到这儿,吸了一口冷气。这时他听见边上群众议论纷纷,说苏紫几个月里天天下跪,膝盖都破了几层皮,可丈夫的事仍得不到公正处理。“黑暗啊!”有人恨恨叹了一声,转身离去了。马其鸣没敢多呆,悄悄抽身出来,心事浓重地往回走。这一次他没有激情用事,感觉自己就像逃开一样,有点对不住跪着的苏紫。可是,当着这么多群众的面,他就是挺身而出,又能给她什么承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