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急事,”吴达功说,“我刚跟谢副书记汇报了下一阶段的工作打算,过来跟您请示一下。公安系统的大练兵就要开始了,想请您现场做指示。还有,”吴达功说到这儿,停顿了片刻,变换了一下坐姿,才接着说,“全省监狱系统的综合整治工作已告一段落,有消息说,我们市的经验突出,省上已打算树为典型,可能西北五省的同志要来参观取经,这事我们想早做准备,具体计划还没拿,想请您做具体的指示。”
说完,吴达功便掏出笔记本,等着做记录。
马其鸣笑了笑,这样的汇报他的确很少听到,仔细揣摩一下,却很有学问。先是跟谢副书记汇报下一阶段的工作,仅仅是汇报,没提请他做指示的话,工作也是下一阶段的打算,笼统而不具体。具体的都到了他这里,大练兵,声势浩大,也很有号召力,当然关注的程度也肯定不一般。典型,这当然是贴金的事,谁不盼望着当典型?参观取经,就更能说明问题,这些工作都请他做具体指示,意味便很明确。
但是,马其鸣断定,这些都不是吴达功今天跑来要说的话,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那封信,那封信才是他最想表达的东西,也是最私人的东西。可是他却只字不提。不提也好,马其鸣自己还被那封信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想到这儿,他再次笑笑,温和而又客气地说:“这些工作都是你们提前做了的,我刚来,情况还不掌握,你们只管按原来的计划往下做就行,具体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请及时通知我,你看这样行不?”
吴达功脸上的笑僵了僵,僵得很短暂,几乎不易察觉。他又等了等,仍不见马其鸣有谈信的意思,况且他的视线里也看不到那封信,这才起身,礼貌地告辞。
马其鸣的心情就这样让吴达功破坏了。说破坏一点不为过,这个下午他本来要思考一些事情,也想对自己的工作有个整体构想,现在他却不得不对付那封信。
欧阳子兰是省内知名的教育活动家,也是个慈善家。她跟马其鸣的关系可谓不一般。早在读大学的时候,马其鸣就受到欧阳子兰的影响,当时欧阳子兰是西北大学教育学院院长,还有着很多社会头衔,她广泛的社会活动常常需要马其鸣等学生的参与,也就是在一次次参与中,学业突出个性鲜明的马其鸣得到欧阳子兰的关注。马其鸣毕业后之所以能一步到位分到省政法委,与欧阳子兰的大力举荐有很大关系,可以说是欧阳子兰成就了他的今天。不只如此,他跟梅涵的婚姻也是欧阳牵的线,能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弟子送给他马其鸣做老婆,可见欧阳对他有多信任。但是吴达功跟欧阳什么关系,怎么能拿到欧阳的亲笔推荐信?
马其鸣拿出信,仔细读起来。信的大致意思是:
其鸣,得悉你已到三河,是好事,你要善于把握。人应该不断挑战自己,就像我们不断挑战贫困和愚昧一样。三河市公安局是否换届?若真有此事,可否考虑达功?当然,这纯属我个人之见,不敢影响你的工作。梅子很好,她还在香港,我会转达你的消息。
马其鸣一连看了几遍,信写得很委婉,这便是欧阳子兰的风格,从不强加于人。但是,她的意见马其鸣能不考虑?别说是委婉,就是蜻蜓点水般点一下也可以改变马其鸣的决定。
马其鸣真是叹服。无论如何,吴达功能把关系走到这一步,可见他费了多大心机。一个人能穿透重重迷雾抓住另一个人的要害,就足以证明他不简单。欧阳子兰便是他马其鸣的要害。但是,马其鸣还是感到困惑,有些事怎么这么快就到别人耳朵里了呢?
关于公安局班子变动的事,可能在三河市嚷嚷了很久,但这事儿交到马其鸣手上才不过几天,而且是极其保密的。看得出,这事难住了袁波书记。袁波书记忧心忡忡地说:“公检法几个口,我最担心的是公安。老秦年前便提出辞呈,说啥也不干了,让他到政协他都不肯,非要退下来,这些年也真是难为他了。老同志,身体又不好,能坚守到这份上,我真得谢谢他。不过具体让谁接任,常委们意见很不一致,争论到现在也没停止。但班子必须得调整,不能再拖了。”袁波书记说到这儿,突然盯住他,像是做一个重大决定似的。马其鸣有些紧张,这是他跟袁波书记第一次谈话,而且谈的又是这样一件事。果然,袁波书记习惯性地一挥手说:“索性我把这个难题交给你,凭你的判断来做决定,要快,而且一定要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