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的天光从议会办公大楼中庭那由透明钢制成的拱顶透射下来,在伸向天空的列柱后面投下了阴影。从这阴影中,她看着离开议长停机坪的议员们簇拥着走进拱门,然后是议长本人和c-3po还有,没错,那是r2-d2!——那么他也不会远了这时,她方才在人群中发现了他,高大,挺拔,头发在强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辉,嘴边带着生气勃然的微笑,这个笑容使她放下心来,豁然开朗。
她终于又可以呼吸了。
在一片全息网记者们此起彼伏的提问声,议员们的交谈声,还有帕尔帕廷那最为优雅的、安心的、慈祥的声音中,她没有走出阴影,甚至没有举起手或是转一下头。她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只是允许自己呼吸着,感受着心脏的搏动。她就要这样一直站在那里,隐身于阴影之中,因为所有的心愿都得以实现而无比幸福,仅仅是因为看见他还活着
但是随后她看见他离开人群,和来自奥德朗的贝尔奥加纳一道边走边低声交谈。贝尔的只言片语飘进她耳中,什么“杜库伯爵的末日”、“战争的结束”、“帕尔帕廷的警察国家策略终于可以放下了”之类。于是她又一次屏住了呼吸——她知道接下来她就要听到他的声音了。
“但愿如此,”他说道“但除非格里弗斯将军被大卸八块,否则战斗仍将继续。关于这一点,议长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我相信议会和绝地委员会也都会同意的。”
这一刻,她的快乐达到了巅峰——直到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默然而凝滞的身影上。他站直了身体,被日光映成金色的脸庞突然闪现出一种全新的光彩。他向那位奥德朗的议员说了声“恕我失陪”便向阴影中的她走来,两人随即拥抱在一起。
他们唇齿相碰。最后一次地,世界变得完美无缺。
这就是帕德梅阿米达拉:
她是一位才华惊人的年轻女子,在短短二十七年的生命中,就已成为其母星历史上年纪最轻的民选女王,一名勇敢的游击战士,共和国议会中一个慎重、有力、极富说服性的理性声音。
然而在这一刻,她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
她仍旧扮演着上面那些角色——以议员的身份露面,继续发挥前任女王精神领袖的作用,并且毫不羞涩地利用自己在勇气与胆识方面的声望来在政治辩论中争取有利地位——但是她内在的最深层的真实,她生命中最根本的、牢不可摧的核心,却与之截然两样。
她是阿纳金天行者的妻子。
可是用“妻子”一词来描述她,未免太过单薄;这个词如此卑微,如此平凡,从一张向下撇着的嘴里说出来,带着许多渺小的、令人不快的回音。对于帕德梅阿米达拉而言,说“我是阿纳金天行者的妻子”等同于在说“我活着”
在遇到阿纳金之前,她的那段生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一个微不足道、让人怜悯的个体,一个可怜、干瘪、从未想过人的一生应该活得多么深刻的灵魂。
她真正的生命开始于看见阿纳金天行者的眼睛那一刻,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来自塔图因的小安尼全心的崇拜,而是一个强大的绝地不加掩饰、毫不作态、长久郁积的激情:一个年轻人,毫无疑问,但同时又是一个人——一个在绝地武士团内外都正成为传奇的人。一个明白自己的需求,而又真诚到会直接了当地提出要求的人;一个强壮到能够在她面前吐露自己最隐秘的感情,而不感到一丝恐惧或羞耻的人。一个以一颗忠诚而有耐性的心爱她爱了十年,一直在等待着命运拉起帷幕,打开她的心扉,向她展现他心中的火焰的人。
不过,尽管她无怨无悔地爱着她的丈夫,却没有因为爱而看不见他身上的缺陷。她比他年长,凭她的智慧足以比他更好地了解他自己。他并不是完人:他很骄傲,情绪多变,并且易怒——但这些缺陷反而使她更加爱他,因为他的每一个缺点都大大地被他所拥有的优秀品质弥补了,例如他的欢乐和洁净的笑声,他的超乎寻常的高尚,以及他不只是对她、而是对于每一个生命都怀有的强烈的献身精神。
他是一头温顺地服从她命令的野兽,一只依偎着她亲昵的藤虎。他的每一次爱抚、每一个体贴的眼神或者温馨的字眼,于她都是小小的奇迹。有了这些,她又怎能不感激呢?
这就是她不能公开他们婚姻的原因。她的丈夫必须要做一名绝地。他生来就是为了拯救他人;要是剥夺了他的这个身份,就会减损他心中的每一样善念,而他心中已经是忧虑重重了。
此刻她用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同他一道享受着这个无限的吻,那是因为在她内心的深处有一种冰冷的惧意,低声告诉她这个吻不过是一瞬,告诉她,奔流不息的宇宙的长河只会停留这短短的一瞬,当这一瞬过去后,她仍然得面对未来。
而这让她不寒而栗。
因为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今天,在议会办公大楼的拱顶下,她给他带来了一份他们二人赠与彼此的礼物——一份既让人欢乐、也让人恐惧的礼物。这礼物是一把利刃,它将他们的未来与过去一分为二了。
许多年来,他们始终只是秘密相处,只是在共和国公务和战争的间隙中偷得一二时日;他们的爱始终是个理想的庇护所,一个长长的、安静的下午,温暖而明媚,能隔绝恐惧与怀疑、责任与危险。然而如今她身怀着一件终极武器,它就要永远夺走他们的温暖的午后时光,留下他们手无寸铁地面对即将来临的长夜。
如今,她不仅仅是阿纳金天行者的妻子了。
她是阿纳金天行者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母亲。
永恒的一瞬过去了,那个吻结束了。
她紧抱着他,一边放肆地体味着久别之后的重聚,一边贴着他那宽广、健壮的胸膛倾诉她的爱,而他也对着她那散发着淡香的发卷呢喃着。
须臾,她找回了讲话的能力。“阿纳金,阿纳金,哦我的阿纳金,我——我不敢相信你回来了。他们告诉我”回忆几乎让她噎住。“有传言说说你被杀死了。我不能——每天都——”
“永远别信那种说法,”他低声说“永远别信。帕德梅,我总会回到你身边的。”
“你不在,我的一小时有一年那么长——”
“我的则是一世。两世。”
她伸手去摸他脸颊上被灼伤后留下的疤痕。“你受伤了”
“不算什么,”他略微一笑说道“不过是在不客气地提醒我该坚持练习光剑格斗罢了。”
“五个月。”她差不多是在呻吟了。“五个月——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
他轻轻地用脸颊摩挲着她的头顶。“要不是议长被绑架了,我现在还在战场上。我几乎——说出来很难听,不过我确实感到欣慰。我很庆幸他被绑架了。好像这一切安排就是为了带我回家似的”
他的臂膀强壮而温暖;他的手以最轻柔的方式抚摸着她的头发,好像她是个梦一样脆弱的人儿,生怕伤着了她;他低头要给她另一个吻,一个新的、会驱散一切阴森的梦和充溢着难以承受的恐惧的每一分每一时每一日的吻——
可是就在几步开外,议员们和全息网的记者们还都聚集在主厅里。她知道一旦他们的爱情为人所知,阿纳金将会付出什么代价,于是她别过脸去,并把手放在他胸口上,将他推开。“阿纳金,别在这儿。太冒险了。”
“不,就在这儿!就要在这儿。”他把她拉回来,轻易就粉碎了她装模作样的反抗。“我烦透了欺骗、偷偷摸摸和说谎。我们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们爱对方,也结婚了。跟这星系里其他的亿万个生命一样。我们应该大声喊出来,而不是小声说——”
“不,阿纳金。我们和其他人一点儿都不一样。他们不是绝地。不能让我们的爱迫使你离开武士团——”
“迫使我离开武士团?”他低头冲她深情地一笑“这是句双关语吗?”
“阿纳金——”他还是那样,一张嘴就能让她生气。“听我说。我们对共和国负有责任。我们两个都是——而眼下你的责任更加重大。你是绝地的象征,阿纳金。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乱,许多人依旧敬爱绝地,主要是因为他们爱你,明白吗?他们爱你的事迹。你好像是从传说中走出来的人物,被藏在民间的王子,带着不为人知的神圣使命长大成人——不过就你来说这些都不是传说。有时我觉得共和国的民众之所以仍然相信我们可以赢得胜利,只是因为有你在为他们战斗——”
“你总能扯到政治上。”阿纳金说道。现在他的笑容不见了。“我难得回趟家,你却来劝我回到战场上去——”“这不是政治,阿纳金,我在说你。”“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是不是?”他声音中带上了阴沉的怒意。“我在外面就感觉到了。情形不一样了。”她低下头。“一切都不一样了。”“发生了什么?什么?”他抓住她的肩头,手劲大得吓人。“还有一个人。原力告诉了我!我们俩之间还有一个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说“阿纳金,听——”“是谁?谁?”
“住手。阿纳金,放开。你会伤到我们的。”
他骤然松开双手,好像它们被她的身体灼伤了。他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暗灰。“帕德梅——我再也不——真的对不起,我只是——”
他靠在柱子上,虚弱地抬起手要捂住眼睛。“‘无畏的英雄’。真好笑帕德梅,我不能失去你。不能。你是我生命的全部。等等”他诧异地抬起头,皱着眉“你刚才说,‘我们’?”
她把手伸给他,让他握住。泪水涌上来,使她眼睛发热。她嘴唇发颤。“我安尼,我怀孕了”
她注视着他,看到他们的孩子所意味着的一切在他心灵中依次翻腾;当她看到首先是一种炽烈的、几乎喷薄而出的喜悦出现在他脸上时,她心中一阵激动,这表明不管在外环经受了什么,他依然是她的安尼。
这表明战争虽然在他脸上留下了疤痕,却没有伤及他的灵魂。
但随即她看到那种喜悦褪去了,因为他开始明白,他们的婚姻不再能长久地隐瞒下去了;再宽松的衣袍也无法永远掩饰一个孕妇。他将被毫无尊严地从绝地武士团中开除。她也将被解除职务,召回纳布去。把他塑造成战争中至关重要角色的权贵们也会对他们二人弃如敝屣,让他们成为全星系居民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然后她看到他决定不去在乎。“这真是,”他慢慢地说,眼睛里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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