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孩子老子

的人就越来越多了。现在就好像耍猴的在表演一样，周围站满了观众，挤得水泄不通。

    刘老汉正在南河滩的废品收购站交垃圾呢。八岁的孙女晓莹气喘吁吁的跑来说：“老吴的儿子打架了，爷爷快去看啊！”（三）

    踏着月光，刘老汉一手拉着晓莹，一手拎着装垃圾的塑料袋，来到院子里。

    人已散去，房子倒了，老吴静静的躺在院子里冰冷的地上，身上盖着一个破床单。有两三只狗围着老吴转来转去，偶尔用鼻子嗅嗅，偶尔用爪子抓抓。看刘老汉走来，撒腿就跑，连尾巴也没顾上摇一下。

    刘老汉看见老吴的尸体“扑通”一声跪下！

    “老哥啊！你咋死的这么惨啊！”长嚎一声，刘老汉差点晕了过去，爬在老吴身上，两手紧紧抓住老吴的肩膀，摇晃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默默的在老吴身旁坐了好久好久，直到一直守在身旁的晓莹睡着了，他才慢慢站起来。把孙女抱回到屋子里。又装了一瓶旱烟，坐在老吴的尸体旁抽了起来。

    （四）

    二十八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被批斗了一天的老吴已经晕过去好几回了，知识分子身体弱，禁不起折腾，早以被一群红卫兵打个半死。刘老汉还好些，从小在农村干活，身子骨较硬朗。受了点皮肉之苦，但还没到晕过去的程度。他把老吴背出了当时开会的小学，在一个收完玉米的地里，躺在玉米杆上睡了一晚上，他记得清清楚楚，老吴只给他说了一句话“人啊，活着就要有骨气！”刘老汉没念过书，当时他没听太明白，时隔多年，他们接二连三又经受了几次批斗。他才明白了老吴的这句话，也就从这时候起，他们俩结下了生死之交。

    刘老汉一生没有结过婚，晓莹是几年前，他在一个医院旁边捡垃圾时捡到的，当时是一个冬天的早晨，人们还在睡觉，他早早的跑去检垃圾。突然他听见有小孩的哭声，他就寻声走了过去，看见在一个纸箱子里放着一个小孩，看样子也就生下来刚一两个月。他忽然扑上去，抱上小孩就往家里跑，好像是偷了人家什么东西害怕别人追上来似的。跑回家，把小孩放进热洪洪的被窝，正准备去弄点牛奶什么的喂小孩，忽然在小孩胸前的小口袋里掉出来了一张小纸条。他抓起纸条看了好久，一个字都不认识。就跑过去敲老吴的门，用劲的敲。老吴气冲冲的走出来一看是刘老汉，二话没说，就往他屋子里跑，跑过去一看炕上躺着个小孩就一切都明白了，跑回去拿了二十元钱塞到刘老汉手里说“拿去给买点奶粉！”

    “不是这个，是那个！”刘老汉拿起纸条递给老吴，两只眼睛大睁着盯着老吴，好像那纸条上就有一切似的。

    “好心的大爷大妈，大哥大姐们，求求你们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她本来就不应该到这个世上来，我已经有三个姑娘了，丈夫说要是再生一个姑娘你就去死吧，不要回来见我。这就是我的第四个姑娘，我不敢回去，我要是回去，他准会打死我的，我走了，但我舍不得她，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晓莹，1997年12月25日。”老吴一边念着纸条上的字，一边咳嗽。刘老汉张着嘴眼珠一动不动的听老吴念完，一把从老吴手里抢过纸条，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又看。

    老吴当年是清华中学的高材生，响应党中央的号召上山下乡，支援大西北从首都北京来到了遥远的甘肃。一来就再也没有回去，与他同班同学晓红相恋了八年结婚了，结婚后生了两个孩子，在第二个孩子生下来刚三个月时，有一次批斗他时，晓红在会场上咳嗽了一声，被抓上去开“土飞机”开死了，当时晓红只有二十九岁。老吴一把屎一把尿，既当爹又当妈，把两个儿子带大，上了大学，分配了工作，然后又双双下了岗。不过还算好，老吴后来又写了几本书，挣了点钱，还上了几回电视台，政府给了一套房子，就是老大现在住的那套中套，八十多平米，后来老二要结婚没房子，老吴又用他自己写文章挣的稿费和从朋友跟前借来的钱买了一套比老大住的房子稍大一点的商品房。可是等老二结完婚，他们俩就都不要老吴了，住老大家里，老大嫌老吴每天除了看书写字啥也不会干，晚上半夜不睡觉像个疯子一样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住老二家里，老二嫌老吴不会抽烟不会猜拳，朋友们来了影响情绪。于是乎，老吴就搬出来了，又回到了他当年与刘老汉住的大杂院。每日里除了读书写字之外，就是和刘老汉说话。整夜整夜的说话，整夜整夜的喝酒，整夜整夜的哭。

    尾声

    老吴的房子在他死后让两个儿子拆掉了，刘老汉在老吴身旁守了一晚上，天明时，背着老吴上皋兰山上去把老吴埋在了一个山洞里。埋完老吴，刘老汉呆呆的在山上坐了一天，下山时，不小心一失足从山坡上滚下来，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