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你受的伤,你为什么愿意为我做这些事?”他问道,眼睛探究似的注视着我。
“那你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先去医院,却先来找我?”我也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我怕你会等着我,那么晚了,怕你会不安心。”
只是怕我在等他,只是怕我会不安心,所以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先去医院,而先跑来看我,他怎么会这么傻,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怔怔地望着他,眼里升起一缕薄薄的雾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将我拥入怀中,片刻,又俯下头来吻住了我。又是深深的一吻,让人晕眩沉醉的吻。
良久,他的唇移开了,移到我的耳边,轻声地说道:“如果我说,我已经爱上了你,你相信么?”
我的心蓦地震颤起来,仿佛有一只手悄悄地探进了心灵的深处,轻轻地敲击着那扇从未对人开启的柔软脆弱的门。
“这样的话你曾对多少女人说过?”我竭力镇定着,竭力地想守护住心里的那扇门。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第一次发觉他的眼神竟是那么的深邃,深如无际的汪洋,能将我整个地淹没。
“如果我说,从没对任何女人说过这样的话,你信么?”他慢慢地说,深深地凝视,无边无际的汪洋终于彻底淹没了我,直坠入那深深的海底,再也不能浮出。
我信他,毫不犹豫地信了他,再无一丝的怀疑。仰起头,第一次将心里无限的温柔不再设防地自眼底流露,第一次主动地抬起下巴,主动地凑上去吻住了他,在无法抑制的激情缠绵里,第一次主动地想将自己全部地给他,彻底的,毫无保留的,不仅仅是我的身体,还有我的心
回到家,已经是黎明时分了。毫无倦意地坐着,静静地看着镜中的人儿,安静的表面下,我的心,我的五脏六腑,我浑身的血液,甚至所有微小的细胞都在欢腾着,让我的脸颊绯红,让我的唇盈润红滟,尤其那对眼眸从未如此的明亮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清清楚楚地昭示,我爱上他了!就这么忽然之间,就这么措手不及,不管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不管他曾怎样地对我,也不管今后会怎样,就这么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他!
爱情就这样忽然地降临,这样地让人无法抗拒,又这样的奇妙。一夜之间,我整个人仿佛是被仙女的魔棒点中,浑身上下都透着全新的气息,我的眼神坚定又执着,我的心喜悦地跳动,甚至我的皮肤都散发着幸福的光泽,我变了么?还是忽然之间我已重生?
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镜中那个全新的宋巧然,直到慧然惊动了我。
“姐,怎么起得这么早啊?”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
忽然来临的爱情是这样猛烈地震颤着我的心灵,整整一天,我的心都在异样地跳动,我的呼吸都是异样地短促,我的眼里都是异样的明亮,我的神经都在异样地亢奋,一丝倦意也没有,脑子里也再没有别的,只有他,他的身影,他的气息,他的话语
“巧然,你怎么了?”周鹏飞坐在我办公桌的对面,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好象已经观察我一阵了似的,“你今天有点怪怪的,不太对劲,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心里一跳,慌忙又垂下头去,“没什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没睡好?但你今天看起来神采奕奕的,不象是疲倦的样子”
别猜了,周鹏飞,别窥破了我的秘密,幸福又甜蜜的秘密,我只想自己一个人,不,只想和他分享,爱情的感觉原来是如此地让人心醉神迷,你呢?周鹏飞,你是否也有过这样的体会?还有对了,小慧!
“周鹏飞!”我抬起头来,看着那对有点迷惑的眼睛。
“什么?”他心不在焉地应道。
“你星期天有空么?”
“有啊!”他忽然来了精神,眼睛也亮了。
“我妹妹想请你星期天去帮她辅导一下英语,可以吗?”
刚刚一亮的眼睛又暗了下来:“哦,是吗?慧然要学英语?”
“是啊,她英语一直是弱项,想请你帮她一下,”我看了他一眼,他不愿意么,看起来好象精神不振似的,“如果你没空,那就不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巧然,”他看着我,笑了笑,“我有空,星期天我去你家。”
“那谢谢你啦!”我高兴地说道。总算不辱使命,慧然知道了一定比我还高兴,鬼丫头,她的心思我早就明白了,我也真的很想撮合他们,他们才是相配的一对儿,如果他们真的相爱了,慧然,会不会也象我此刻这样呢?
忍不住看了周鹏飞一眼,却见他对我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分明地有一缕抹不去的无奈与惆怅。
吃过晚饭,慧然就出门了,星期一、三、五做家教的那家离这里有点儿远,提前半个小时就要往那边走。等她出了门,我坐进沙发里,这一整天脑袋里都象是充了血似的,又胀又热,昏昏的却又兴奋的,该好好冷静一下,冷静地清理一下亢奋的神经,分析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变化。
可是还不等我静下心来,窗外便传来两下汽车喇叭声,我从沙发里跳了起来,冲出门飞奔下楼。夏天的夜晚总是迟迟不肯来临的,这个时候,天色还很亮,他靠在车门边,穿着一件宽松的印花短袖衬衣,样子看起来又潇洒又随意,看见我,嘴角处便蓦地浮起一个宠爱的满足的微笑。
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好想飞奔过去扑入他的怀中,可是女性的矜持让我收住了脚步,慢慢地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不在家养伤?又到这里来干吗?”明明是嗔怪的语气,脸上却忍也忍不住笑意。
“在家里养了一整天了,”他微笑地注视着我,目不转睛的,“一整天都在想,如果晚上来找你,你会象从前那样冷漠淡然?还是会象一只快乐的小鸟扑入我的怀中?”
垂下头,将满脸的羞色掩藏起来:“那你现在看到的我,又是怎样的呢?”
他轻轻笑了一声:“象一株含羞草,轻轻一碰就会将叶子合起来,以为这样就能将羞涩藏得谁也看不见。”
“你”抬起头来,却仍然不敢去直视他那对凝视着我的眼,“你在取笑我么?”
“含羞草不好么?至少我很喜欢。”他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手心里热热的,传递着某种只有我能明白的讯息。
“走吧,先上车。”他打开车门,让我坐进车里。
“去哪儿?你身上还有伤呢。”我看他坐进车里,发动了车子。
“去公园里坐坐,好么?”他转过头来朝我一笑,“夏天的夜晚里,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乘凉,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公园里有很多散步乘凉的人,很热闹,打破了公园里该有的幽静。他一直牵着我的手,顺着河边慢慢地走,河边的长椅上都坐了人,想要找一张空的很不容易,我也不急着想坐,心里好喜欢他这样牵着我的手,象公园里散步的许许多多的恋人一样,亲昵的甜蜜的,满心的幸福与欢喜。不知道那些恋人们会怎么想,而我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牵着手永远也不松开。
天色渐渐地暗了,公园里的灯也亮了起来,又是一派灯火辉煌的景象。他一直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绕着河畔走了一圈,便往公园的深处行去,河边嘈杂的笑语声渐渐隐没在身后,灯也渐渐地少了,银杏树林里很幽静,能听见微风拂叶的“沙沙”声。
“就坐这儿吧。”他停了下来,指了指身旁那张木制的长椅。
我答应了,过去坐了下来。
这里光线很暗,只有稀疏的几盏矮灯,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人们仿佛都很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扎堆儿,总算还能留给我们如此清静的一块空间。
“你的伤怎么样?还觉得疼吗?”我问他,看他坐了下来,却又不能靠进椅子里。
“没事,你别担心。”他伸手过来,将我揽入他的怀中。
偎在他的怀里,鼻间嗅到的是那淡淡的烟草味道,还有他身上那种属于男人的我早已熟悉了的气息。这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与宁馨,异样跳动了一天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头脑里也不再那样发昏发热,呼吸也悠长而又均匀了。
他默默地拥着我,仿佛也在感受着这一刻里的平静与温情。树林里风吹叶动,虫儿在草丛里的鸣啁,远处的笙歌,河边隐隐传来的笑语,都合成了一首夏夜里的奏鸣曲,仰起头,看着枝叶疏影间几点星光闪烁,这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却又足以永恒。
而我和他的爱也可以永恒吗?永远永远也不变,永远永远只是彼此的唯一,可是,我是他的唯一吗?
“你在想什么?”他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问道。
“我在想,”我咬了咬嘴唇,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你身边有那么多女人,而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呢?”
“含羞草!”他几乎是不加考虑地便答道,“一株在我心里已扎下根的含羞草。”
喜欢他的答案,也喜欢他的比喻,可心里还是不能满意,总有什么在刺着我的心。
“那些女人呢?她们在你心里又是什么花花草草?”我仰起头看着他。
“她们什么也不是,在我心里只如过眼云烟。”他俯下头来看着我,鼻尖几乎触着了我的鼻尖,“怎么了?我不信你会去吃她们的醋。”
“不是,我没有吃醋。”我低下头,却不想放弃这个问题,“既然是过眼云烟,又为什么需要呢?”
“只是想寻求一种刺激,好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而不是麻木的,没有激情的。”他说道,声音忽地低沉下来。
“怪不得夏红燕说你喜欢不同品味的女人,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又是怎样的一种刺激?”心里越来越难过了,不想提这些的,可还是忍不住地想知道。
他沉默了几秒钟,轻轻松开了我,却仍抓住我的肩,让我正面对着他。
“夏红燕还对你说了什么?她说的话伤害了你,是么?”
“没有,她没有伤害到我,我不是那么容易被伤害的人。”我的语气冷了硬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夏红燕那样的女人,你都会和她”我哽住了,不想再说下去。
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别看不起夏红燕,其实,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
可怜?她会是个可怜的女人?脑海里浮现出夏红燕那张冷漠高傲的脸,那轻视的眼光,鄙夷的笑容他竟会觉得她可怜?心里犹如被针扎了一下,我挣开了他抓住我肩的双手,侧过身去,不想再面对他。
感觉到他一直在凝视着我,我僵硬地坐在那儿,不去看他一眼。我怎么会爱上了他?明知这样的男人不能爱,为什么最终还是爱上了他?
“夏红燕以前是市郊农村里一户农民的女儿,后来到市里来打工,因为长得很漂亮,很快就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他斜靠在椅子里,仍然在看着我,也不管我爱不爱听,兀自地说着,“而这个有钱人表面上是做着正经的生意,事实上他和我们一样,也有着自己的组织和地下产业,如果我没猜错,他地下经营的很可能是毒品。”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能置信地看着他。贩毒?那是违法犯罪的呀,夏红燕的丈夫居然是做这样种生意的吗?如果真是这样,夏红燕也的确算得上可怜了,她一定会为此天天担惊受怕,心惊肉跳的吧?此刻的我,好象已经开始心惊肉跳了。
“其实这倒没什么,让夏红燕不能忍受的是她丈夫本人,如果不是认识了夏红燕,我也不会知道那个表面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其实是个有缺陷的极不正常的男人。”
不正常?什么样的男人才会是不正常的?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开始对夏红燕的故事感兴趣了。
“夏红燕曾哭着对我说,她结婚六年了,从没有享受过一天做女人的快乐,她的丈夫不但是个严重的性无能患者,而且还有极端的性虐待行为,整整六年,她被他折磨得几欲崩溃,无数次地想到了死,却又没有那个勇气。我也看到了,她的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新旧交叠的伤痕,一个女性娇嫩的胴体被折磨伤害成那个样子,难道不值得人心痛和可怜吗?”他停了下来,望着我,眼神里有的是同情与怜悯。
我的心被深深地触痛了。夏红燕,那么冷傲的女人,她的内心里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伤痛,那么让人同情,我真的不该看不起她。
“那个男人简直是个魔鬼!”心里感到害怕,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这个世界比你所看到的复杂可怕的多,而人心也远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他静静地看着我,伸手爱惜地抚了抚我的脸颊。
“那,夏红燕为什么不离开那个可怕的男人呢?她可以不用依赖他的。”我的确不能明白别人的心意,如果是我,坚决不会再和那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那种人你以为说离开就能离开的么?那需要勇气,还需要时间,就算夏红燕脱离了他的魔掌,也不一定能得到真正的自由,除非是那个男人厌倦了,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他顿了一下,又斜靠在椅子里,“不过,夏红燕还是下决心和他离婚了。”
“真的么?那就好了呀!”真奇怪,我竟会为那个女人感到高兴。
“是,那就是前不久的事,所以,我怀疑,”他沉吟了一下,“我所受的伤就是拜她丈夫所赐。”
“啊?”我又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她丈夫知道了你和她”我说不下去,心里又是害怕又是不舒服。
“他一定知道,所以才想给我点儿教训,”他说着,竟轻笑了一声,仿佛无所谓似的,“幸亏我躲得快,否则一条胳膊就没了,我想他原本准备卸掉我一条膀子的。”
我骇然,心里越来越觉得恐惧,这些人真的是什么都敢做的,甚至是杀人!
“你你打不过他吗?”声音都害怕得有些颤抖。
“不是他本人,是他花钱雇的人,他不用出面的,只须花钱就可以达到目的。”他又是轻声地笑。
“你你不怕么?”爱上这样的人,我也要为他担惊受怕了,可我已经爱上了他,怎么办?
“没什么好怕的,在这条道上已经混了这么久,对这些早觉得无所谓了。”
“难道不可以退出么?”我看着他,他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该有多好?可是如果是那样,我还会爱上他么?
他呼出一口气,也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可以退出,但我无法放弃我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头脑太简单,在这复杂的圈子里,如果我不帮他,他会吃大亏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原来这个我所不能了解的黑暗复杂的圈子里,也有着人间的真情真性,我曾轻视他们,到现在我才发觉自己真的好幼稚,我不应该轻易地鄙视任何人,每一个人都有着人性的闪光点,只是我不能了解而已。
“那你们是做什么的?也是也是”我终于忍不住问,却又不敢再问下去了。
“你放心吧,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不会做那种害人的事。”他又是轻轻地笑。
“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啊?”我朝他瘪了瘪嘴。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正如你骂的,是肮脏丑陋的臭男人。”他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你刚才问我,你对我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刺激,对,你的确刺激了我。”他摩挲着我的手,手心里粗糙的茧皮擦着我的手背,“你慢慢地激活了我心里早已死掉的那一部分,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让我重又感觉到生活的意义,你身上有一种力量,无形的,却能让我这颗几乎不再跳动的心,重新跳动起来。”他将我的手拿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喜悦的快乐的,却又不肯就此驯服。我倔犟地坐在那儿,竭力克制住想偎入他怀里的冲动。
“那你以后还会去找那些女人么?”我简直就象个吃醋又霸道的小女人了。
他轻声地笑,一把就将我揽入他的怀中:“自从认识了你,我再没去找过任何女人,”他的嘴唇触得我的耳垂痒痒的,“这就是你的力量,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么?”
我也笑,偷偷的,得意的,但不让他看见。静静地偎在他怀里,才觉得自己好喜欢他的拥抱,这个坚实的胸怀让我感到安全和宁定,从此以后,我也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不会再孤单,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有那种空落落的无依无靠的感觉了。
“可是”我摸着他掌心里的硬茧,心里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你哥呢?他还会不会为难我的妹妹?”
“放心吧,”他将我的手拉过去圈在他的腰上,让我们依偎的更紧密,“我哥不会再为难你妹妹,他可能已经淡忘了,他的身边多得是女人,你妹妹曾让他感到很新鲜,但他以为我喜欢,所以也就放弃了。”他又松开了我一些,俯头看着我,“我哥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你别那么反感他,好么?”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是“爱屋及乌”么?我真的不再反感他哥哥了。
“对了,”我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我和妹妹的名字,那你哥叫什么?”
“杨不凡,卓越不凡的不凡。”他立刻回答我。
“哦?你们两兄弟的名字都很特别啊,是谁起的?”我好奇地看着他。
“我父亲,他是一个语文老师,我哥说,父亲给我们起这两个名字,本是希望我哥能有非凡的成就,成为卓越不凡之人,希望我能豪放不羁,象父亲最崇敬的宋代词人苏东坡那样。”
“嗯,你哥倒确实成了不凡之人,而你呢,豪放不羁倒说不上,放浪不羁才是真的!”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啊,你在取笑我是不是?”他一把拥紧了我,紧得我要透不过气来。
“没有”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吻住了。
深深长长的一吻里,我再次被幸福的汪洋所倾没,所有的一切,天地万物,时间,空间都不复存在,只要有他,我愿意沉坠在幽深的海底,只要有他,我愿意没入无边的黑暗,只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