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开到高雄市的医院。
苏绮思陪着冯映然来到病房外,那里只有两个人。
“请问你是?”
冯映然其实也不认得眼前这对男女——他离开时才五岁,能记住的事有限,是母亲告诉他还有大伯和姑姑的。
“冯映然。”他摘下墨镜,报上自己的名字。
“映、映然,你是映然啊?!没想到长这么大了。”他的大伯感慨的说。
他的姑姑露出不敢置信的脸色“你真的是映然?”
冯映然并未回答,只是冷着脸问:“医生说他还有几天?”
他的姑姑本想骂他,但大伯却阻止了她“医生说他这几天就会走了,如果他知道你肯来看他,一定会很高兴,不过他从今早已陷入昏迷,恐怕已不能跟你说话了。”
冯映然也没打算要跟自己的父亲说话。
“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苏绮思拉住他的手,小声的说:“别让自己后悔。”
冯映然轻轻点头后,走进病房。
“你是映然的太太吗?”大伯好奇的问。
“我是他的女朋友,蔽姓苏。不好意思,映然的心情一时还没调整过来。”
“见自己的爸爸有什么好调整心情的,他们都快三十年没见了。”姑姑没好气的说。
“你别乱说话!”大伯看了她一眼。“我们从没照顾过映然,凭什么要他来看他的父亲?是我们冯家欠映然,不是映然欠我们!”
“你以为我愿意放弃映然吗?他也是我的亲侄子,如果不是我的经济不许可,我怎会把他让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姑姑红着眼眶辩解着。
苏绮思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她。“其实事情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要让大家都留下遗憾。”
“没错,苏小姐说得没错,不要让大家留下遗憾。”大伯揩了揩眼角,坐了下来。
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旦错过就一辈子是遗憾,难以挽回。
她相信如今的映然,会做出对的事。
“滴、滴、滴”
耳边听见的是仪器的声响,代表躺在病床上的人还有一口气在,冯映然走入病房后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门边冷冷的注视着病床上的人。
那人一动也不动,只能靠呼吸器来维持生命,果真没剩下几天了。
记忆中,他对这人的印象已经非常薄弱,弱到有时做梦时,这个人的五官也已模糊,几乎快想不起他的长相,然尔这人却是曾经带给他莫大伤痛的亲人。
绮思说他能有现在的一切还得感谢他感谢?!
是感谢这人的凌虐、施暴,才让他有了如今的成就吗?
还是该感谢这人让他永远忘不了童年的痛苦,甚至走不出伤痛吗?
真要感谢的话,他最感谢的就是这人决定遗弃他,如果不是这人的放弃,或许他早就不在这世上,或是已经走上另一条路。
这人终于快要死了吗?
当然是了,不然他岂会站在这里!
冯映然等到心情平静下来后才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终于看见阔别二十八年没见的男人——他的父亲。
父亲的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看来甚至比大伯还要苍老——自他有印象开始,父亲是烟酒不离,再加上岁月无情,如今能躲在这里已是万幸,因为他曾猜想过父亲说不定已死于酒精中毒或是意外身亡呢!
大伯说父亲昏迷了,即不能说话,也不知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那么他也没开口的必要。
这样也好,因为他确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们就只剩下最后的血缘关系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在他心底,父亲的身分早已让他人取而代之。
我要说什么呢?
无论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不是吗?既然如此,我还需要说什么吗?为什么你临死前才想要见我?是想赎罪,还是想忏悔 ?或是要上演一场父子团聚的戏吗?
“对我来说,你什么人都不是!”最后他淡淡的开口,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房间里的仪器继续滴滴滴的作响——
离开医院后,冯映然带着苏绮思来到附近一间饭店,期间他始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静静的远眺窗外的街景,思绪停滞在一个点上——一个曾让他噩梦连连的痛苦之中,难以脱身。
“映然,你应该累了,什么都别想,先睡一下好吗?”苏绮思洗完澡出来,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回到床上,细心帮他脱鞋、脱袜,然后关灯侧躲在他身边“你今天做得很好了,所以不要再乱想,先好好睡一觉。”
过一会儿,她听见他干净而低沉的嗓音响起——
“你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恶毒的念头?”他的声音很慢 ,如同淙淙流水般缓缓流动。“我甚至连希望他死的念头都没有,因为我还不懂什么是死,那时无论我做什么,换来的都是一顿毒打,我没有自保的能力,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眼泪无止境的流 ,如果那时我知道怎么死或许可惜我什么都不懂,就只好忍耐,不断的忍耐,直到这一切结束为止。”
“刚才我进去看他,真有股冲动想拔掉仪器等我长大后,我开始懂得生死,于是我没有一天不希望他能早点死掉,这样我才能从噩梦中挣脱,我是真的希望他早点死去!他为什么不早点去死?为什么还要我来看他?难道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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