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那里打听到,出如完和宫的大院君身边官员的动态,自是一字不落地讲给闵妃。
从打听来的消息看,大院君非常喜欢完和君,常到完和宫逗弄孙子,有一次甚至让朝廷大臣,像参拜王世子一样,给那个两三岁的小孩磕头。并且高宗因为完和君的缘故,早早就进入完和宫,直到夜深也不回来。闵妃每想及此,便郁闷之极。
闵升镐在接到闵妃密令,策划将大院君逐出摄政的位子之前,已经酝酿着这种想法。自从紫英当上王后之后,他的心中就燃起了熊熊的野心。不是么,当年的安东金氏,丰壤赵氏,正是因为家族内出了王后,渐渐发展壮大,形成势道政治外戚专权的。上溯一百多年前,闵氏家族也显赫一时,可是仁显王后被贬之后,闵氏家族便败落至此。兴宣大院君因为骊州闵氏属老论派家族,又出与对外戚的一贯警觉,不顾闵升镐是府大夫人的亲弟弟,一味地压制,这点早就引起闵升镐的不满。在闵升镐兄弟心中,大院府大监和自己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他因儿子而掌握江山,却不许闵氏家族因闵妃而夺得政权?闵升镐在同闵妃密谋之后,终于决定放手一搏。
要与号令天下的大院君对抗,闵升镐自然知道其危险性。他明白,只要稍有闪失,阴谋外泄,闵氏家族所有成员的性命都会不保。大院君为了保卫自身的权力宝座,不用说内弟,就连自己的亲生子女也会杀害。但是,闵升镐发现,大院君执政几年来,已经树立了很多敌人,充分利用这些力量,扳倒大院君应该是有胜算的。
追逐权力的人,都是妄想狂。他们在山峰上跟着美丽的花蝴蝶奔跑,对悬崖视而不见。所幸,闵升镐并未跌入深谷。他与弟弟闵谦镐以及其他志同道合者一起,反复商讨如何将大院君逐出摄政的位子。几天之后,闵升镐再度入宫,悄悄觐见闵妃。
闵妃支开左右,与闵升镐单独见面。
“哥哥对上次所说的事情,仔细考虑过了吗?”
闵升镐环视四周,确定无偷看、偷听之后,从怀里取出一张小纸条,交给闵妃,说:“详细的计划都在这里,请娘娘过目。”
闵妃一言不发,接住纸条,见上面工整地写着如下内容:
取得亲政的五个方案:
第一、为了取得对亲政转移有决定权的赵大妃的信任,要与赵成夏、赵永夏等人结成血盟。
第二、为了确保我方实力,应尽可能地任用看法相同的人才为官,越多越好。
第三、详细区别现今官员,对大院君的心腹要严加防范,并积极拉拢对大院君心怀不满者。
第四、娘娘主动与大院君府上密切来往,借以详细得知大院君的一举一动,同时,网罗大院府内不被大院君重视的人员,以期从内部破坏大院君的势力。
第五、广为集结对大院君心怀不满的儒学者,详细调查大院君的施政缺失,待时机成熟,由儒学者向全天下公布弹劾奏折。
闵妃认真阅读着,时而点头,时而莫名微笑。接着,突然对闵升镐说:“哥哥想出来的方法真好。这样准备两年,一定可以将大监赶下摄政之位。”
“臣惶恐,此计执行起来还需万般谨慎。”
“嗯,哥哥辛苦了。不过,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条件似乎少了一个。”
闵升镐讶异的反问:“臣惶恐。敢问娘娘指的是什么?”
“我们想要掌握政权的话,首先要把王上的心拉到我们这一边,不是吗?王上不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
闵升镐不由得点头道:“娘娘这番话,所言极是。臣愚钝,没能想到这一点。王上不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我们的确无法成事啊。”
“嗯,王上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臣惶恐。但是,娘娘要做的事还不只这一样。接近大院府大监的亲人,拉拢他们加入我们这边,这件事只能由娘娘来完成,才能不引起大监的防备。”
“知道了,这件事也交给我来做好了。”
闵妃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面带微笑轻松道:“哥!”
“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以前看过孙子兵法这本书,记得书中说:"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所以,把大院府大监的长子李载冕大人及大院府大监的二哥兴寅君李最应大监也拉拢到我们这边,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要连李载冕大人及兴寅君大监都拉拢到我们这边吗?”
这话实在让人太吃惊了,闵升镐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现在担任艺文馆检阅的李载冕是高宗的亲哥哥,也是大院君的长子。而兴寅君李最应是大院君的亲哥哥。胳臂往里弯,他们是大院君最亲的人,岂有希望大院君垮台的道理?王后希望连这两位都能抓在手中,从常理上来说,是连想都不敢想像的事。
“哥哥为什么惊讶?”
“启禀娘娘,臣在想,拉拢这两位与大院府大监非常亲近的人,是否会过于危险。”
闵妃静静的摇摇头说:“哥哥,你的担心我都知道。但是,我知道的,你就未必知道了。李载冕大人虽然是大院君的长子,但也是王上的亲兄弟。兴寅君大监最近与大院君意见相左,没有担任任何官职,境况不佳。所以,我认为若是利诱这两位,定可以归到我们的一方。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不这么大胆,焉能成就大事?”
闵升镐对年轻王后的胆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觉低头说道:“启禀娘娘,这个计策虽然过于危险,但是若能成功,将会大有帮助。”
“这件我清楚,我可以做得好的,就交给我吧。”
闵妃想了想,又问:“我们闵氏之中,过去也有些人科考及第的,是不是应该重用这些人呢?”
“启禀娘娘,包括臣弟谦镐在内,闵台镐、闵奎镐、闵荣木等兄弟亲戚们全都科考及第,但都受到大院府大监的压制,只担任些小官,勉强糊口罢了。”
“好的,有朝一日定会重用这些人的。请哥哥从现在开始,要常常跟他们私下联络。”
“臣铭记在心。”
“还有一件事,儒生之中很多人都对大院君心怀不满的,我们挑选谁合适呢?”
“回禀娘娘,住在京畿道浦泉有个叫崔翼玄的,敢与正面反对大院府大监的政策,他可说是代表性的人物。”
“哦,他都做了些什么?”
“启禀娘娘,他是标准的儒生,所以他极力反对大院府大监废除全国书院。再者,他曾公开表示过,景福官大兴土木,国库消耗殆尽,百姓课税过度,民生凋敝,这些都是大院君的过错。”
“嗯,是个有见地的学者。懦生们大多思想保守,固执不通,只要不合己意,就会为反对,很容易成为反对论者。这位崔翼玄却是为国家的民生而反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现在在哪里高就?”
“回禀娘娘,崔翼玄因反对大院府大监的政策,辞官不作,在浦泉现教书育人,有数千名弟子。”
“嗯。像这样的人日后一定要重用。请哥哥多多和他接触吧。”
“娘娘的吩咐铭记在心。”
“大院君执政期间,虽然时有善政,但是,恶政也很多。重建景福宫是一大过失,大监新设愿纳钱和当百钱制度,更是错上加错。而且在外交政策方面,疲于应付外国之扰,我看大监也是失策。国太公现在已经累积了相当的民怨,哥哥我们从现在开始着手,一定可以将大院君赶下摄政的。”
“臣铭记在心。”
闵升镐低头回答。在心底为闵妃的博学,及见识远大而折服之余,也在惊异,一个处在深宫内院之中的女子,对政治的动态如何了如指掌。
密谈结束后,闵升镐站起身来,对站在面前的闵皇后暗示道:“启禀娘娘,大院府大监现在几乎每天都到完和宫逗弄完和君。若是想要导正国家的嫡系血统,娘娘应早日生出王子才好。”
闵妃有再大的勇气和胆识,唯独对这个问题束手无策。因此只能非常沮丧的答道:“关于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可想了。不过我还年轻,总有怀孕的一天。”
怀孕个问题时时刻刻徘徊在脑海之中,实在是闵妃的一大块心病,她也吃了不少御医开的药,却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
7月的一个深夜,高宗到完和宫找李贵人去了,闵妃一个人睡在偌大的房间里,躺在鸳鸯枕头上,叹着气默默垂泪。自己年纪轻轻的,过得这样孤单,与其当王后,还不如当个农夫的妻子,两个人浓情蜜意的过日子,反而幸福多了。王上现在一定是抱著李贵人丰满的身体,恣意享受情爱。想到这里,闵妃起身,走到镜子前面。
她将绸缎睡衣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坚挺、成熟、诱人的女性胴体,而非几年前那个16岁少女青涩、稚嫩的身躯。刹那间,闵妃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她贪婪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鼻子像雕刻般的直挺,双眼散发着光采,雪白的颈子,白晰、富有弹性的皮肤,乳房尖挺高耸自己全身都散发着诱人的美丽,20岁的女子像一娇艳盛开的鲜花。
忧愁再度爬上了闵妃的面庞,这样美丽的身体,却被王上忽视;如此娇艳的青春,却要夜夜哭泣。闵妃垂头丧气地走到床前坐下。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闵妃忙问道:“谁在门外?”
“娘娘请勿惊吓,奴婢是严尚宫。”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启禀娘娘,王上驾到。”
闵妃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整理仪容,高宗已经推门进入。
“王后,我来了。王后怎么还没睡?”
闵妃此时看到高宗,不由得感激地流下泪来,这真是老天的恩赐,忙说:“臣妾正在思念王上,王上就来了。”
“真是这样啊?这几天”
高宗因为李贵人生儿子之故,对她仍很宠爱,加上完和君很讨人喜欢,的确有些冷落了闵妃,他心里也颇为内疚。并且,高宗身为一国之王,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他也不知道独守空闺的悲哀。今天晚上,他原本宿在完和宫里,因为李贵人突然不舒服,才决定到西正间来的。
闵妃服侍高宗就寝,双双躺下之后,问道:“王上今天晚上不是睡在完和宫么?这么晚了还来找臣妾。”
高宗语塞,搪塞道:“我是睡了,但是,上不知怎的,突然想念王后,于是就来了。”
闵妃不心里清楚不是这回事,但是不论是什么原因,今天高宗愿意过来,这就是上天给的机会,一定要乘机抓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