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与小舅子一起把行礼搬上了狭窄的楼梯。刚才严阿根的话让他又找到了作为读书人的优越感。虽然是同一群白丁苦力住在一起但东家专门安排他住在楼上可见对他这个书生还是挺重视的。有了信心的韩半瓶连对老婆说话的嗓门也比从前高了几分。
“头长怎么了。皇帝也不是个女人。上去就上去。”严氏不甘示弱的反驳道。不过她的口气完全没有了在乡下时的盛气凌人。毕竟这是在城里而不是那个将自己丈夫当做笑话的乡下。
毫无疑问比起韩半瓶夫妇在乡下的茅舍来眼前的这个房间实在是小得可怜。但红砖瓦房以及外头那个不大的晒台还是让他俩觉得住房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于是在一番精心布置之后韩半瓶夫妇总算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落下了脚。正如严氏先前所言这一夜她与丈夫都没睡好。倒不是因为住得高不适应的原因而是出于对未来生活的无限展望。
虽然一夜都没睡踏实但激昂的心情依旧让韩半瓶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这一日不但是他第一天上工的日子更是他去行会登记的入册的重要日子。于是穿上自己唯一一件像样的儒服韩半瓶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随着小舅子踏入了漕行会馆的大门。
与中华帝国境内其他的移民城市一样如今上海城数量最多规模最大的社会组织既不是由血缘联系的宗族家庭也不是由信仰牵引的宗教团体。而是一种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社会组织——行会。行会又称为“团行”一般出现手工业和商业领域是一种行业自律组织。早在唐朝中国就出现了手工业行会。宋代以后随着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展行会也有了比较广泛的展。明朝中期以后行会又被称为“会馆”、“公所”或“公会”等有时也称为“帮”或“会”。作为帝国市镇最基础的社会组织它一方面帮助各级政府向工商行业征收税款另一方面也对城市工商业进行自主管理。
但与欧洲的行会相比中国行会起步虽早但展却不快。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对社会经济的影响上中国的行会都显得弱小了许多。在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手工业部门一般都由政府官营。作为民营手工业经济组织形式的手工业行会面对强大的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没有完全的独立性它们在经济领域的职能非常有限不但只能管理一些民营手工业而且还经常受到官府的许多干预。因此就算是在明末手工业高度达的江南地区。中国的行会也始终停留在手工业行会的阶段而不是像欧洲行会那般进一步展出了商业行会。
这种停滞不前的情况直到岭南众财阀的崛起才被香江商会用武力所打破。同为商会出身的弘武女皇比中国历朝任何一个君王都要重视工商业。宽松的经济政策让行会、商会等工商业组织得到了千年难遇的自由展土壤。加之这个时代的中国经济本就起点高。仅花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这些民营行会就如雨后春笋一般进入了黄金展期。
一般来说“商会”更多偏重于追求私利的商业活动多是通过股份制组成的私人资本联盟。商会往往强调自由竞争不愿再遵守旧行规行约希望冲破束缚开拓新机会。以香江商会为代表的商会就热衷于殖民扩张不仅获得了帝国政府给予的特权甚至还可以在海外代理政府进行战争。“行会”则以工业活动为主。主要负责制定行业经营规范监督市场交易公平协调工厂主与劳工之间的矛盾。由于这个时代的工业尚处在手工业阶段熟练的工人对于市镇的工业展至关重要。为了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来留住熟练的工人和打量的劳动力。各地的行会进城务工的劳工提供住所、安排工作。此外行会以传统的“忠义”为信仰通过结拜异性兄弟来组织劳工。就像严阿根所说的那样他们为行会做事行会的成员兄弟相称。行会在维持着这个社会基层秩序同时也在积攒着自己的力量。
由于韩半瓶读过书他的个人资料不用像其他人那般由行会的师爷代填。整个登记过程自然很快就结束了。眼见自己的姐夫已然成了行会的成员严阿根很是高兴的凑上前去拍了拍韩半瓶的肩膀道:“好了现在都是自家兄弟。我这就带你去船航见掌柜。等安排完你的差事过两天行会就会挑一个黄道吉日让你和其他几个新入会的兄弟烧黄纸正式入会。”
“怎么还要搞仪式啊。”韩半瓶一听还要烧黄纸不由吓了一跳。但还未等他来得及问清楚严阿根便拉着他走下了楼梯。两人这才刚要离开却听楼梯口茶舍里的几个壮汉正扯着嗓门互相争执道:“两个要我选我就选铁老大。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做过一件不光彩的事。”
“我选杜掌柜。杜掌柜最为兄弟着想了每次兄弟有难他都尽力为兄弟帮忙。出钱又出力上次码头的田鸡仔被织锦行的货箱压断了脊梁。田鸡仔不是杜掌柜的伙计只是住在漕盐弄。杜掌柜不但出面让织锦行赔了汤药费还自己掏钱安置田鸡仔和她老婆回乡下。”
“是啊杜掌柜人缘不错从不跟兄弟计较。我们漕盐弄的百十户人家都支持杜掌柜。”
“我看杜掌柜实力不够他手下就只有码头的几家货行。哪儿比得上铁老大啊苏州河那一片都是他的人。我们公平码头一致支持铁老大。”
眼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韩半瓶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阿根啊那些人在争什么呢?”
“在说选行会当家的事。”
“选当家?”
“是啊咱们漕行的当家人是选出来的。不像隔壁的宁波会馆那样老子传儿子。他们说的杜掌柜就是咱们的东家。”
“嘿嘿这还挺有意思的。那不是同咱们乡下选议员一样嘛。”韩半瓶刚想问小舅子会不会选他东家时。却听茶室里一个年纪稍长的老板出面打圆场道:“好了都别争了。这届的当家人是谁得楼上的老人家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