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应该是盛世下的礼崩乐坏。”顾炎武跟着纪正道。但他在这话时却并没有带上其一贯具有的嘲讽语调而是出乎意料的冷峻。
盛世下的礼崩乐坏——王夫之不得不承认顾炎武的形容一针见血。只不过这种“礼崩乐坏”并非是在促使盛世崩溃恰恰相反是盛世的出现伴随着“礼崩乐坏”。甚至在一些地方种种迹象还毫不客气地表明正是这种“礼崩乐坏”推动了当地经济的繁荣。也正因为如此一切原本真切的道德标准几乎在一夜之间都变得光怪6离起来。试想当一个民风淳朴却极其贫寒的村子看着另一个村子通过抛弃礼仪廉耻而一夜暴富人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此刻无论是激进的顾炎武还是沉稳的王夫之亦或是年轻的乔承雷都深深地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感。他们当然不知道资本主义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现象一方面它推动了经济的展使一个民族国家走向强盛但另一方面它同时也抽掉了这个民族天然的生存基础和败坏了这个民族人民的道德的和身体的健康。须知在这种制度中资本对利润率或剥削率的追求是一种生存条件因此一旦资本在一个国家占据了主导地位人们总是会现生产过程中的残酷剥削、社会状况的大大恶化、以及国民健康总体水准的急剧下降。
就这一来就算顾炎武、王夫之等人尚还不清楚什么是资本主义也不知道什么是“剩余价值”心中的直觉却在提醒他们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如果放任目前的这种趋势继续下去堂堂的礼仪之邦早晚会被那日渐膨胀的贪婪吞噬。想到这里王夫之不由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现场沉闷的气氛道:“无论如何我朝正在日渐走向强盛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可如何在盛世中保持民风淳朴却是历朝历代都需要面对的难题亦是吾辈所要肩负的重任。”
“民风淳朴老夫是不敢奢望不过要是能确立下民权倒是也算是功德一件。”顾炎武认真地道。
“民权?”对于顾炎武有关民权以及人民主权的言论乔承雷也是早有耳闻的。但是由于这些论一直有“大逆不道”之嫌因此在中华帝国的士林之中影响并不大。
“是的。只有确立了民权才能制约个人对他人的过度剥削同样也能约束受剥削者的过激之举。”顾炎武扬起头抚摸着胡须道。
“可是朝廷不是已在《宪诰》之中宣布‘民为邦本’的国策吗?”乔承雷不解地问道。
“不确立民权何来的民为邦本?亦或是朝廷如何证明民为邦本的国策?”顾炎武冷哼道:“想那黄太冲当初在国会上信誓旦旦地宣称要民为邦本现在呢?”
“哎宁人话可不能这么。太冲为相五年体恤百姓政通人和。只是有些事是身在其位不得不为罢了。”王夫之微微摇头道。
“恩头两年确实是如此。至于如今嘛恐怕我们的相大人这会儿想得最多的还是他的中央银行或是他的党魁宝座吧。还真应了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顾炎武不无揶揄地嘲弄道。
听到这里王夫之只得向好友报以了一个无奈的苦笑。事实上比起顾炎武来王夫之更能深切地感受到黄宗羲目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与野心。这也难怪陈家明的落马以及内阁换届的临近使得中华帝国的政界充满了动荡。更何况对于黄宗羲本人来就算这次能连任成功未来的五年也将是他最后的相生涯。尚未达到花甲之年的黄宗羲当然不能接受自己的政治生涯如此快地结束。因此国会议长一职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新目标。只是虽然之前有过陈邦彦的先例但黄宗羲在复兴党内却并没有陈邦彦那般的威望和资历特别是复兴党中的岭南一系更是因为黄宗羲在经济上的政策与其心存间隙。在这各情况下便不难想象黄宗羲会利用目前尚在手中的相大权在复兴党内巩固自己的地位。
眼见王夫之一脸无辜的表情顾炎武却并不打算给好友“面子”。却见他努了努嘴不满地道:“不过而农啊正是因为你们东林党的无能才让黄太冲他们现在有那份闲心窝里斗呢。就目前来看我们的相大人根本就不担心这次的大选。”
被指责为“无能”的王夫之却甘之如饴地笑了笑道:“宁人教训得是。其实东林党也很希望能让复兴党那边担忧一回只可惜每每总是事与愿违。”
“哼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当然不会有好结果。”顾炎武到这里突然回头向乔承雷建议道:“承雷他们内阁既然每五年都要来一次总结那咱这里也给他来一次总结。不过这内容嘛自然不能是什么去年又打了胜仗或是今年贸易额又提高了多少。我看咱就将你这几年一路上所见的不平之事编撰成册如何?”
“这个主意好啊!不瞒先生晚生是早有这打算的。相关的素材也整理得有一大箩。只是至今不有出版社肯反这些东西出版罢了。”乔承雷狠狠地道。显然这些年他所碰到的钉子着实地不少。只是他并不知道倘若他不是乔家的三少爷他所碰到的就不止是“钉子”那么简单了。
“谁要出版了。老夫是要将这份报告在国会上公之于众。怎么这也算是同内阁前后呼应吧。”顾炎武到这里又回头向王夫之问道:“而农这事你怎么看?东林党可是在野党啊倘若也同执政党一个鼻孔出气那还叫什么在野党?”
顾炎武话都到这份上了王夫之也只能欣然应允。更何况正如其所言论政绩、论影响东林党都不是复兴党的对手加之海军在太平洋、印度洋上的接连获取的胜利都为复兴党再次问鼎执政党宝座奠定了基础。留给东林党的有利筹码似乎只有揪错了。眼看着顾炎武与乔承雷兴致勃勃地商讨着具体事宜王夫之的心中不由地萌出了些许的感慨。眼前的二人不约而同地都对当权的势力充满了厌恶却同时又被他们所厌恶的势力所保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