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另提着一个饭匣,笑嘻嘻地走过来,说道:“刘将军,可吃好了?”
刘尧瞟了一下他手中提的饭匣,微笑道:“好了,兄弟,还要送饭去啊?”
那士卒笑道:“是啊!还要给张大人送饭呢!”说罢,冲刘尧眨眨眼睛。
此时屋外的看守喝道:“干什么呢!收拾好了就赶紧出来!”
那士卒连忙将刘尧面前的碗碟收起,放入饭匣中,并趁着收捡碗碟的机会悄声对刘尧道:“刘将军,小的是张大人的同乡,你可有什么要我传递?”
刘尧刚要开口说出惠玉之事,却又犹豫,毕竟这事可关系他的身家性命啊!
那士卒见刘尧犹豫,似乎也是很焦急,他不时瞟向门外的看守,悄声说道:“刘将军,你若是没什么交待的,小的就告退了!”
刘尧见士卒将最后一个碟子放进饭匣,就要迈腿退出,他终于开口,轻声说道:“告诉张大人‘惠玉’二字便可!”刘尧相信,张士卿能够使动他这老乡在此传讯,他一定会让此人通知外面的心腹将惠玉灭口!
那近卫军士卒退出房门,脸上立即浮出笑意。他一路小跑着,不是去为张士卿送饭,而是直接去了武帝李元霸的卧房。
“启奏陛下,果如陛下所想,那刘尧要末将为他传‘惠玉’两个字!”
李元霸听罢,自语道:“惠玉?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还是,代表别的什么意思?”
皇帝陛下自语,曹章可不敢轻易接口。
不一会儿,只见李元霸微微一笑,对侍立一旁的曹章说道:“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曹章,你接着再去演一出戏罢!”
曹章提着饭匣来到了关押张士卿的房里。
“张大人,你看看饭菜还热乎不?呵呵,小的刚为刘将军那里送过饭,丝毫没耽搁就过来了!”
张士卿听得面前这近卫军士卒自刘尧处前来,忍不住重重看了他一眼。恍然间,张士卿只见那士卒眉角含有古怪的笑意,正在向自己递着眼色。
张士卿心中一动:莫非,是刘尧有话传来?
张士卿也只是心动一下而已此事关乎项上人头,他怎敢凭着一个猜测便贸然动作?当下,张士卿装作没有看见士卒的眼色,不动声色地接过饭菜开始进食。
那士卒似乎甚是焦急,只见他迅速瞟了门外的看守一眼,立即悄声对张士卿说道:“张大人,李将军有话要我带给你!”
张士卿抬头望向士卒,并不开口。
只见那士卒迅速自怀中取出一张金票扬了扬,随即便收入怀中,并开口大声道:“张大人,你慢用,小的待会儿来收拾。”说罢,士卒躬身退出。就在士卒掩上房门时,张士卿还能看见他脸上阿谀的笑容。
张士卿一边吃着饭一边揣测,那还算丰盛的饭菜在他口中就如同嚼蜡。
竟是一张一千两的金票!一个普通的近卫军士卒哪里来这巨额的金票?难道真是刘尧用金票买通他来传信?但是,这也极可能是皇帝陛下为了从我口中骗取口供设下的套啊!
张士卿左思右想,终在曹章再次前来之时作出了决定。
曹章再进张士卿屋中时,饭桌上已经摆放了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金票。张士卿面色漠然,不待曹章开口,他便轻声说道:“兄弟,天色黑了还要烦劳你为我送饭,真是辛苦你了!唉!可叹我此次蒙冤,陛下震怒,眼见存活的希望渺茫,”张士卿将金票推向曹章“这些钱财放在身上也是无用了,兄弟为我送食劳累,且收下这张金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罢!”
曹章哪会不知这是张士卿不相信自己、却又不愿放弃可能与刘尧联系的机会而耍的手段?于是曹章并不多话,只迅速接过金票放入怀中,借着收拾碗碟靠近张士卿,悄然与他说了两个字:“惠玉!”
张士卿身躯一震,此时他已经完全相信曹章是刘尧使来!但是有什么用?张士卿不是傻子,他在东莱骤然被扣押时就已经想到了惠玉这个漏洞,但是他一直都认为朝廷不会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家人身上,因此也心存着侥幸。此时经刘尧说出,张士卿意识到,此次武帝翻审旧案的行动既突然且坚决,这说明朝廷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随着其后调查的深入,难保不会将惠玉牵连出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曹章有意缓慢地收拾着碗碟,同时亦暗中观察着张士卿的表情。
张士卿眼神呆滞,额上青筋爆显,牙关越咬越紧,直至发出了“咯吱吱”的轻响!
若不动作,让朝廷查到也难免一死,不若此时搏他一搏!
突然,张士卿一把拉住曹章的手,倒把正在暗中留神观察他的曹章吓了一跳。曹章以为张士卿看穿了是在骗他,要出手报复自己,当下便要呼叫门外护卫。却不料,张士卿拉住他的手却没有异常动作,只是悄声道:“兄弟,可愿再帮我一个忙?”
曹章松了口气,随即面现难色,道:“张大人,小的只是一个士卒,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张士卿二话不说,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玩意,道:“兄弟,此乃马来商人欲进贡皇上的琉璃狮子,价值连城,你且收下!”将琉璃狮子塞到曹章手中,张士卿又掏出几张金票“兄弟,这里还有四千两黄金,我都送与你,只要兄弟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曹章见到鱼儿上钩,就要吞饵,更是不敢懈怠,提起了全身的精神,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演技。他连忙一把接过金票,露出一幅贪婪模样,将金票连同琉璃狮子一起塞到怀中。
“张大人,有什么你就尽管吩咐,只要小的做得到”
张士卿止住曹章的废话,道:“兄弟,你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与刺史府的记室甘先生联系上,对他说‘除掉惠玉’!”
曹章努力抑制着心头的狂喜,点头,提起收拾好的饭匣退了出去。
是夜,武帝遣风旅近卫军秘密捉拿了刺史府记室甘南天。当夜,李元霸就亲自审了其人。
甘南天不同于刘尧和张士卿,他的意志并不顽强。在武帝亲审的威慑下,甘南天立即招供了他是张士卿安插在河南道各州县的心腹耳目之一。同时,甘南天亦供出那“惠玉”正是张士卿的小妾之名。
得到了甘南天的招供,由于张士卿在官职升迁之后已经按例将府邸迁至东莱,因此李元霸立即遣快马飞报冀东军区统领魏云光,命他将位于东莱的张士卿府邸监管起来,并立即派人护送张士卿的小妾惠玉前来扬州。
一找到此案的突破口,所有案情真相便如洪水决堤般涌出。原来,自从四年前因王贺言一案开始,刘尧便与张士卿勾结在了一起。他们共同设计要烧死许敬宗,烧毁相关的档案卷宗,并指使心腹假作匪徒杀周家人灭口,又由刘尧之妻王雅之出重金买通河南道执政使、河南道监察使,要其隐瞒“逼婚案”与“刺史府失火案”直至后来,张、刘二人竟然数次联手使心腹暗杀自海州登陆来扬州经商的海外商人及其随从,掠夺他们的财物。而二人将财物瓜分之后,更呈送其中一部分与道执政使、道监察使!
案情竟是如此巨大,此案中,有一百一十七人被害身亡,涉案金银财宝折价高达黄金六十万两,且其中牵涉至少六名朝廷大员,底层官员更是多达四十三人这还只是河南道扬州地区!
李元霸虽然对此案的案情重大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也没有料到会如此骇人听闻!震怒之下,武帝怒发冲冠,立刻下诏,将几名主犯处以腰斩极刑!
华纪十四年十一月初七,扬州西门处的十字路口,刘尧、王贺言、张士卿三名人犯浑身**,被捆绑着放在三张大大的木板上。刑场周围人山人海,人们只从大赵律法中知道有“腰斩”这一极刑,却从没有人见识过,就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也只知道是用要四人才能抬起的巨型铡刀将人犯从腰间斩成两段。
随着监斩官的一声“准备行刑”所有围观人等的心都提了起来从腰间一下斩为两段,犯人痛苦异常却还不会立即死亡,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凄惨的极刑了!
三张大木板上的人犯俱都脸色煞白,那王贺言是未经过什么风浪之人,在被扔上木板之际他就被吓得屎尿齐流,此时监斩官的声音一起,他更是惨叫一声,心胆俱裂,骤然而亡!
刘尧与张士卿可就没那么好的命了!他二人到底是军旅出身,心志颇坚,只得咬牙默默等待那即将来到的痛苦死亡。
监斩官可不会去管王贺言是否被吓死,见得时辰一到,一声令下,早已被十二名大汉高高抬起的三把巨型铡刀“轰”声落下,神志尚清的刘、张二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惨叫之声!
围观百姓见状,心都被揪了起来,饶是那些平日里自夸胆大包天之徒,也不敢正视木板上那分为了两截,却仍在惨叫挣扎的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