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压过的皱褶。
很显然,这是今年过年的新衣服。
“娘,是我。”应了一声,老李走了过去。
将腰间的酒壶拿下,放在炕边。整个身子,伏在炕上,努力的伸手,将遗落在老人身后的半截红薯,捡了起来。
在袖口蹭了几下,又放在嘴边吹了吹。
伸手,抓住了老人在空中摸索的双手,将红薯轻轻放了进去。
“是不是又不小心,将红薯弄掉了?还温热着呢,吃吧。”温柔的声音,像是哄着一个孩子。
“唉,天底下哪有我崽娃子这么孝顺的人,都是娘害了你。”老人双手攥着红薯,却是没有吃。无光的双眼中,流下了一串泪珠。
“娘,你怎么又说这话。”老李干脆爬上了土炕,拿起老人身边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布帕,帮她擦去了泪花。
“要不是有我这个瞎子拖累你,我崽娃子早就娶上媳妇,成家了。”老人哽咽着说道。
“娘,别这么说,我现在不是在州衙,谋了一份差事么。等攒上几年钱,还能娶上媳妇。”将那破烂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老李从炕上,爬了下来。
“嗯,这多亏了我娘家的这房远亲。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稀疼银子,咱就是不吃不喝,也要让人家吃好。人这一辈子,要知道感恩。”
“娘,我知道了,我进去和蓝兄弟,说说话。”说着,老李看着肖尘,对着后面的堂屋使了个眼色。
肖尘摇了摇头,却是缓缓的退出了门外。
老李一愣,跟了出来:“大人?不动手了么?”
“不是,我只是不想惊动老人。”肖尘的脸上异常的平静,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怎么办?只要动手,我娘肯定能听见。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力特别的好。”老李焦急的说道。
那蓝千户,虽然有恩与自己,但能成为朝廷要犯,一定是犯下了极大的罪过。
自己不会包庇,也绝对不能包庇。
但若是因为老娘,而错失了抓捕的良机,他心里会懊悔,老娘知道了,也会难受。
“你进去,将他引出来。”肖尘淡淡的说道。
“早上喝了不少酒,他现在应该睡的很沉,这是抓捕的绝好机会。若是将他叫醒,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出来,就凭他千户的身手,若是有个差池,大人不好交差,我心里过意不去。以后老娘要是知道了,她也会自责。”
老李那憨厚的脸上,带着一片焦虑。
看着他,肖尘微微一笑:“这个你放心,在东厂面前,没有人敢反抗,更没有人逃得掉。”
“好吧。”老李应道,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若是他执意不出来呢?”
“你就说,一大批东厂的人,向这边搜索而来。”
“好。”老李转身,走进了堂屋的大门。
后面的堂屋,原本用来放置柴火,隔开的那一间,用来放置农具。
里面放了一张木床,没有火炉的原因,房子里显得格外的阴冷。
家里完整一点的被子,全被老李拿来给铺在床上了。
即便如此,那烂醉如泥的蓝千户,还是用被子紧紧的包着脑袋,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看见此等情形,老李一声叹息。
前面的堂屋里,住着老娘。
为了便于照顾,在堂屋的另一角,老李给自己也盘了一张土炕。
农家土墙,凛冽的寒风,从椽梁间的缝隙,呼呼的往里刮着。
虽然屋里的温度,和外面差不多,但那烧了一把柴火的土炕,却是暖和的紧。
原本,老李想让那蓝千户睡在自己的土炕上,可他非要钻进那黑暗的农具房里去睡。
起初,老李还以为,那蓝千户是怕睡在自己的土炕上不方便。现在看来,睡在这杂乱的农具房里,更不容易让人发现。
“蓝兄弟,蓝兄弟。”伸出右手,老李在那被子上,拍打了几下。
没有反应,只有一阵沉重的鼾睡声,从被窝里传来。
老李一阵尴尬,又伸手拍打了几下。
“昨晚一宿没合眼,这刚刚睡着,你又来打扰作甚。”将蒙着头的被子掀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嘴里咀嚼了几下残余的剩肉,蓝千户发出梦游般的呓语声。
“您睡在这里太冷了,要不起来睡在外面的炕上去?”
“不去外面,这里安静。”翻了个身,那蓝千户又沉沉的睡去。
看见对方这幅模样,老李的脸上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只得继续叫他。
或许好梦被人打扰,或许是一路逃窜,紧张的心情刚刚平息。
老李的再次叫唤,惹得对方勃然大怒。
一把将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带着血丝的双目怒睁:“叫什么叫,再打扰老子睡觉,老子一拳打死你。”
吼完,又一股脑躺下,盖上了被子。
对面的老李,完全被惊呆了。
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家里的被子都给了你,即便你给我谋了一份差事,也不该吼猪狗般这样吼我。
当下,将心一横:“蓝兄弟,有一群东厂的人,向这边搜索而来。”
话音刚落,床上的被子被一把掀开。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蓝千户,如同惊弓之鸟,左右顾盼着,跳下了床。
“在哪里,在哪里?”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呢喃,就要拉开后门逃走。
老李上前用身子挡住了后门:“他们就在后门外的街道上,你要走,就从前门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