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晦差点被薛安都的话给噎死,刚才淤积的郁闷之气似乎都要在这一刻爆发。
“谢侍中没在北方待过。”
薛安都指指自己,又指指在不远处一个个竖起耳朵偷听的士卒:“我们,却是在北方胡人治下生存过的子民。”
“那时候,鲜卑人、氐族人、羌族人、匈奴人,他们的士卒都是手持利刃,骑着骏马在我们的农田上肆无忌惮的驰骋。而这些士卒,便是我们当时最畏惧的军队。”
“但谢侍中扪心自问,这样的军队,真的能得到民心吗?”
“百姓对本国军队不该感到畏惧!同样,百姓对本朝朝廷同样不应该感到畏惧!不知谢侍中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将百姓当做军队,当做朝廷的敌人的!”
这般戳心的指责让谢晦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从他出生到现在,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薛将军!你这般说辞,究竟是和谁学的!”
“天子!”
“……”
这两个字让谢晦即将喷发的言语全都咽了下去。
他用狐疑的神色打量起薛安都:“天子?”
“正是天子。”
“……”
谢晦再次感到那种和时代强烈的脱节感,并且这次来的格外强烈,压迫的他几乎快要窒息。
天子身边的人,特别是年青一代的人,似乎都从那位天子身上得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自己虽然能感受到这种变化,但也仅仅如此了。
这种摸得见看不着的东西,让谢晦这种内心本就十分敏感又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很不适应。
百姓,与官府不是敌人……
当然不该是敌人!
但是……
谢晦此时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在高处坐的太久,俯下身看去。那民,只是账目上的一个个数字;那兵,也不过是沙盘上一枚枚棋子。
“百姓与官府,不应是敌人……”
谢晦喃喃自语的朝着甲板走去,刚走一步却察觉到脚底软软的一片。
低头一看,一条肥硕的黄河大鲤鱼正在谢晦脚下扑腾。
不出意外,刚才给了谢晦一巴掌的就是这条胆大包天的鲤老爷了。
谢晦捡起那条鲤鱼,发现果真如薛安都说的一样,力气大的很!若非它已经在甲板上扑腾半天消耗了不少体力,谢晦还真不一定能制住他。
细细看去,这鲤鱼的鳞片有几块已经被刮掉,但这丝毫不影响它扭动着大屁股继续朝谢晦的俊脸攻击。
“这鱼力气确实大。”
“也对,不然它该怎么去跃过那险峻的龙门呢?”
于是,在薛安都可惜的眼神中,谢晦将这条鲤鱼一把扔出船外。
“鲤鱼想要越过那龙门,本就是逆天而行。我们又为何要在这里让它横生一劫?”
谢晦拍拍手,那冷冰冰、滑腻腻的手感让他有些不适。
但鲤鱼生来便是那副模样,谢晦还能去怪鲤鱼太结实不成?
“天子让我去东海散散心……如此看,倒也不止如此。”
说完,谢晦留给薛安都一个高冷的背影。
“记得声音小一点。”
“哈?”
“嘭!”
看着关上的舱门,薛安都才明白谢晦的意思。
“点火!本将军给你们做一个炭烤黄河大鲤鱼!”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