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说。
曲羽已经觉察到了穆瑜对自己的疑心,尤其是前次通话后。他仍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挽回.上帝,曲羽与穆瑜的未来就全靠你成全了!他不止一次这样默念。
为他开车的司机好几次听到他自言自语,就私下怀疑他神经有了问题。司机是位胆小的,年龄比他还大的小伙子,已经成家,因为平时曲羽少有把他作为谈话交流的对象,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中抬高了曲羽在他心中的威严。在曲羽面前,他几乎心甘情愿地自认比乡长低一等,但他又是极细心的人,好几次发现曲羽去中宁坐公共汽车而没有叫他出车,就怀疑曲羽在中宁了隐秘的事,而且很流行地就想到他有穆瑜之外的别的女人,有一次,他大着胆问曲羽:“曲乡长,你是不是陷入了两个女人或者三个女人的网中很为难?”
曲羽一惊,很快怀疑自己的事已被身边的人知晓,一阵面红,应付着回答司机:“也许是吧,有具体的脱身经验提供给我吗?”
“干嘛脱身?有,是种幸福,躺着得了,躺在网中,曲乡长,时间会帮你脱身的。”
曲羽免强笑笑,不再说话,司机见他没有作声,以为自己的话造次了,不便再说什么,于是专心地驾着车。
如果他以游戏人生的心态面对现在的突变,事情极有可能就会轻舟划过万重山一般容易处理。但是,五千年的品格遗传,过分的责任感突然把他逼到了一个死角,他没法超脱,没有找到化解的办法,别人引以自豪的风流结果在他成了灾难。而人在突然遇到灾难的时候,容易着急,一急更容易出事,所谓祸不单行,大抵原因于此。主人公不顾及自己的权力环境,不顾及轻重缓急,挪用资金匆匆进行白石坡开发的事,很快就惹出了麻烦。一百七十五万巨款划到普渡的消息,早已使机关工作人员和教师们浮想联翩。假如他能抓住大家的期盼,从中挪出少数补发两个月工资,那是惠及手下的大好事,即使有违上意,也会因深得人心而无大碍,否则,就该一分不动。大家在炎炎的期盼中,盼来了一场空,就连成立的白石坡开发小组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的做法失去了规矩,也失去了人心,采购的大量机器设备刚运到乡里,挪用二十五万开发白石坡的事很快就被大家的不满情绪蒸烤得变了型。有人愿意怀疑他贪污,有人愿意相信他挪用的不止二十五万,而三十万、五十万……一路上涨;而且他挪用这笔钱就是为了方便个人耍手脚,机器设备肯定有猫腻。乡里将学校工程指派给几个土老板的事,也出了蜚闻,有人传说他回扣了十万,十多万。这些合乎时代逻辑的传言使他的形象迅速恶化。小机构里人际关系历来复杂,大家既统一,又矛盾;既合作,又纷争;真正体现着唯物主义的辩证原理。怀有异志的人常觑视尊位,即便无事,也渴望天下大乱,乱中取胜。平时,工作之所以能推进,完全是各路矛盾互相妥协、人人压抑**的结果,稍有不慎,一点小小的火星就会使矛盾激化,炸开;何况数十万巨款由他个人直接支配?人不患穷而患不公,在他每日白石坡、乡里、市里风风火火忙碌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为转移孩子问题带的痛苦蜂拥而至地引发了更大的痛苦。
市财政局几位掌控着划款大权的工作员前两周就联系他,邀他共赴沿海考察。曲羽一听,就明白他们是想出去逛逛而让普渡买单。正忙着白石坡事情的他立即婉拒了。可是事隔一周,他们还是派人来,拿着一沓二万余元的消费单据要曲羽给解底。他们是想从划出的一百七十五万中揩点油回去。这也本是常情,可烦躁中的主人公异常气愤,也极为鄙视财政部门这拨子野火烧不尽的足足爪爪,看都不看就拒绝了他们。他的做法让来人很意外,也太难堪,他没料到曲羽会如此不懂得游戏规则和人情事故,不懂得为普渡今后长远考虑,干笑两声回去了。
进白石坡开发的事刚刚开始,区里接到了十来封检举信,有的信甚至从他进入普渡开始说起,的把他说得一榻糊涂,举手投足都是错的;再三扯到庄承权,一口咬定他来历不明。又扯到他兄长曲商,寓指有其兄必有其弟。有的信干脆把他在普渡的时期称为普渡历史是最糟糕的时期,幸亏有‘黄为国等有经验、有能力、有正义感的领导能够忍辱负重、任劳任怨、顾全大局、兢兢业业,才使普渡的经济能够排除干扰,继续良好发展’云云。有的检举信还说他当初曾让未婚妻穆瑜将商品推销给机关里的工作人员,一时间众议纷纷,不少人对他明敬暗诽。他哄过领导们为普渡弄得一百七十五万资金的因由过程,区里也风闻了,他们又惊又疑,又不便向市里声张,只得暂时对上封闭了消息,可对曲羽大大的戒备了。已被孩子问题弄得焦头烂额的曲羽没留意到这些汹涌的暗流,又出了件意外的事:在仓促修建白石坡进山公路的第二天,秘书在督促修路放炮过程中,为了照顾自己的亲友,让两个没有放炮资质的人操作,点火不慎,造成一死一伤,死伤者的家属情绪失控闹到乡里足足两天,虽然秘书主动承担了领导责任,乡里承诺了五万七千元才把事情解决。此事刚了,又牵出另一件事:在前期进行土地征用赔偿过程中,开发工作小组的两位工作员弄虚作假,虚领了两户农民仅仅六百元的土地赔偿款,两户农民不满,与之争吵,弄得沸沸扬扬,众人的怀疑也就找到了实证,白石坡开发工作小组于是成了“贼窝”,曲羽有口难辨,把两位工作员清除出开发工作小组,众议仍然难平,有人就说两人背后肯定还有一条“大鱼”。深知资金使用内情的财政所人员也幸灾乐祸地愿意缄口不言,他们属于另一类人:自己地位略为优越,并且稳定,而又升迁无望时,就很希望自己所处的“政局”隔三差五变动,换换空气,获得新鲜感,不至于腻死,所以他们任由旁人猜度曲羽,不主动为他作任何澄清,还不露痕迹地扇风点火。此时,纪委的工作员找他谈话了。
找他谈话的仍然是前次区纪委的两位工作员,他们把他让进办公室,倒上一杯水,开门见山地说:“曲乡长,咱们曾经打过一次交道,那么你应该了解,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掉一个真正有问题的人,你相信我们吗?”
曲羽点点头,没有回答。
“这回趁你来区上开会之机,顺便找你来一趟,是因为这不到一个月,纪发收到很多检举信,检举信中说到你不少事情,别的我们都不想理会,只问两件:一是关于你开发白石坡的资金来源;二是七所学校的工程承包问题,你直说吧。”
“新建教学楼和操场,开发白石坡,至今,本人没有从这两项工程中得到任何形式的个人利益。”
“市区两级财政绞尽脑汁,在预算外紧急挪出一百七十五万,市长曾专门为此款作口头要求: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资金的下拨,并且其使用不能有任何偏差。三个“任何”,表明了什么?如此妄为,搞得影响恶劣,让区里无法向市里交待,这对我们以后的工作将很不利,你应该清楚。事已至此,你如何处置?”
曲羽着实无法填补已用去的近十五万,即使立即将所有赎买的设备变卖,只能缩价,差额也不小,去银行贷款,银行的大门早已对普渡政府关闭了。不两天,市区两级财政和教育部门又联合下来了解资金的使用情况。民工的伤亡的事市里也知道了,随即也就听说了一百七十五万被挪用的事。事情越闹越大,年青的乡长如坐针毡,不得已,他在向区党委政府递交检查的同时,递交了一份辞职报告。
曲羽在检查中,他过火地谴责了自己的行为;递交辞职报告,是打算以退为进,尽可能保住目前的位子,不能前功尽弃。他的自责不可能获得上面的宽宥,宁河区里正因为监督不力而正在想法重新调节十五万资金为了他补漏遮掩,把白石坡开发敷衍成别的资金渠道,如此可以先塞住市里的查问。
曲羽担心吊胆等候厄运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