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逸想寄尘寰外（六）

    他们在一瞬间穿透了红巨星外壳，进入了红巨星之中，而且，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代没有被红巨星膨胀时的斥力推开，而是以超越光的速度，向红巨星内部飞去。

    越接近内部，压力便越大，这种压力，足以将一个普通人压缩得只有一根铁钉大小。

    他二人不是普通人，在卢瑟灵力支撑之下，他们倒没有在第一瞬间便被巨大的压力压碎。但是，这压力却足以让他们二人更紧密地贴在一起，无论卢瑟与辛兰是如何打算、如何设想的，他们现在是真真正正合为一体了。

    对于卢瑟来说，这让他突然间极度疲倦，觉得自己一直坚守的东西，似乎在瞬间都崩塌了。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并不是末日，却是对他的一次残酷否定。他是个惯于自省的人，他扪心自问，似乎对于事情发生成这个样子，他并没有全力去抗拒，相反，在内心深处，还隐隐乐见其成，而在行动之上，他也没有拿出百分百的决心去制止自己。

    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向来所坚持的，是不是真是出自于自己的本意。自己本质上，是不是那种最最善于伪装的伪君子，只要条件许可，自己是不是也会做出一些兽行。

    比如说现在。

    心神激荡之中，他完全是靠本能维持着二人的防护，而越是这样，二人承受的压力就越大，二人的结合也就越发的紧密。卢瑟闭上眼，不用眼睛，只凭神念，他可以感觉到辛兰的神情。

    “若说有错，万错在我。”仿佛是知道他内心的挣扎，辛兰的神念传了过来。

    “我还没有堕落到要将责任推到女孩子身上的地步。”卢瑟几乎是本能地回应。

    旋即，他睁开眼睛，他无意识中回应的那个念头，却提醒了他自己。他没有将责任推到辛兰身上去，证明他并未失去自己最大的根基，认清自己的责任，能力越大，那么责任越大。在他与辛兰之间如此，在他与雅歌之间亦是如此，在他与天下生灵之间，仍是如此。

    “原来如此……”

    人最难认识的就是自己，卢瑟觉得这一刻，自己似乎被一分为二，不，确切地说是一分为三，一个是坚守善道的，一个是恣意放情，还有一个则是介于这二者之间，用没有任何情感的目光观注这二者的。

    修行者的故老相传中，太上一气化三清，为何是三清，而不是二？

    哲人对人性认识之中，人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为何又是三我？

    三清由一而化，三我由我而始。一原本无阴无阳，我原本无善无恶，无阴无阳，便可化阴化阳，于阴阳之间转换，无善无恶，便可择善择恶，善恶不在于心，而在于行。

    一人若是藏着不轨之心，但其行为却是正当，只要他的不轨之心没有变成行动，那么他便是善的。那种以为向着某个神祗仙佛告解惭悔，便可洗脱恶行罪孽，不过是神棍的骗术与自期其人的心理结合的产物。

    想明白这一点，卢瑟的元神突然间迸开，当真裂成三份，他紧紧搂住辛兰，三个元神仿佛也都将辛兰的元神抱住。

    原本是想让辛兰有所领悟的，可是在这里，却是卢瑟自己先勘破一大关隘。破此关后，元神凝成，神火灼热，只待神躯铸就，便踏入神人之界了。

    “辛兰。”

    辛兰战栗着，颤抖着，她无法分清自己现在是痛苦还是快乐。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卢瑟的元神，那元神似乎就在她的身体之内，紧紧拥抱着她的元神。她的神念传来惊讶的波动，然后听得卢瑟又道：“注意，放出神念，附在我的元神之上。”

    卢瑟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辛兰浑身一颤，旋即依照卢瑟的指引，放出自己的神念。

    红巨星内部的压力与温度，比起太阳来说还要更甚，辛兰感受到高温高热，仿佛有着无数细小的东西，正在不停地融合，就象她与卢瑟一般，完全合而为一。

    在这等高压之下，飞行变得非常艰难，二人之所以能继续前行，完全是因为红巨星内核处的巨大引力。这个引力形成的加速作用，让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当他们抵达红巨星最核心部位时，他们的身体已经因为巨大的压力而缩小了数百倍。

    高温高压反复熬炼着他们，从肉体到元神，两人连神念都似乎被这巨大的压力限制了，只守住了元神的一丁点范围。但因为二人合而为一的缘故，他们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念头，也都向对方敞开自己的元神，没有保留丝毫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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