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勤王府已被封多年,自当年废太子陆泓夜逃大蒙后,就早已废弃。惜月遣了小语在府外候着,只我随她入了府中。满院凋蔽,只觉阴风从身后窜入,浑身不寒而栗,我吸了口凉气,惜月回身冲我点点头。
只暖室映着微弱的灯火,惜月轻叩了门,一个小丫头开了门忙引我们进里间。
“下去吧。”惜月遣退了身后的小丫头。
微弱的灯火映着我们二人,不,是三人。
帘幕后的人熟悉而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她给我的感觉,陌生,是因她满头乱发,衣不遮体。一手举了桌上的灯柱想要靠近,却被惜月拉住,“不要过去,你会吓到她,她怕火。”
“是二姐?”
惜月点头,“母妃薨后,她就成了这个样子,陆泓窜逃时想带她走,她却在疯癫之下咬伤了舌头,陆泓无奈之下就把她交给我。”
床角上的人眨着眼睛看向我们,眼神中没有陌生,却是一种凄厉的痛意。她爬到床边,冲我一招手,“蝴蝶,你过来。”我不解的看向惜月,她也摇了摇头以示困惑。我放下灯烛,一步步缓缓靠近,她的模样越来越清晰,我却越来越震惊,容芰荷竟成了这般模样。
我沿着床边坐下,却觉得床上疙瘩不平,摸着只觉得褥子下有石子一般的东西,掀开缎子,却看满床的棋子,白的黑的混杂在一起,多到数不清。
“昭质,别动她的棋子。”惜月忙道,生怕我随意一个小动作会扰了芰荷。
“昭质?”床上的芰荷闻言一颤,缩了回去,仰着头看我,那一刹那我似乎以为她全都想起来了,可是她旋即又笑了起来,“她被人抱走了,做了鬼孩子,母妃在哭,那个女人死了,还有……孩子的尸体。”
她的疯言听着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追忆。
“棋子,棋子,都是棋子。”芰荷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满床的棋子被她砸出去,尽数砸在我和惜月身上。惜月一叹气拉着我要出暖阁,我却几步走到芰荷身前,从她脚边拾起一枚棋子递到她手边,轻言,“棋子?!”
芰荷竟睁大眼睛,瞳孔越来越清澈,“都是。”她诡异的咧嘴笑了,两行泪打在嘴角,她哭了笑,笑了哭,惜月不忍再看下去,一手拉了我出去。
回宫的一路,眼前仿佛都是芰荷哭笑的景象,她的笑是诡秘疯癫,可那眼泪,却真实到让我愕然,那是猝不及防落下的泪水,惨痛而又绝然。
朝阳殿灯火未灭,我进去的时候,他在书台前写着折子。
见我进来,他神色未动,只是身旁几个侍从识了眼色忙退下。
我叹了口气,“打搅了你的正事。”说着理了理衣裳,自个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不妨事。”他推开面前的文案,一手顶在眉间,闭眼道,“有事?”
“如果我动了你的女人,你会不会怪我?”我顿了顿,“你的女人很多,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关系吧。当然我是说女人只是你们帝王家的装饰。”我越说越轻微,因为陆离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一句话说了一半,当然明白姚舒幻对他的意义,只突然觉得在他如此眼神下我竟有些局促。
“不好”他淡淡的答,“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女人。”
“这个女人现在有些碍着我了。”我说的很有诚意,也不讶异他直接反对,“听说庞大将军最近成了她的常客,而且背地里琢磨着把我扔给耶律蒙硕?”
“不好吗?”他重又闭眼,紧了紧额头。
“我很讨厌她这种眼里不容沙子一定要吹掉的性格,你也知道我的宗旨就是眼里有沙子一定不能揉,要轻轻的温柔的吹。”我说着端起茶吹起来。
“有区别吗?”他的头似乎疼的愈烈了。
手边的茶是吹了又吹,“或者说,更讨厌她将我小瞧成沙子一样的人物。”
“所以呢?”仍旧没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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