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执的视觉切入,小昭随后到场)
原来平凡很简单,穿一身素衣单裙,而她,陆执,亦是可以做一个平凡的居家妇人。
很难想象,三年之前,这位少妇还是皇都京城中呼风唤雨即来的千金之躯。那时候她是被唤作长公主的华贵之身。
他又在看佛经。她为他静静燃了檀香,斟茶倒水,于他淡淡的笑意中静静退下身来。其实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有自己父亲眼眸中的淡然,她看他们的时候,时而觉得那是一人。
他是她的夫,姓庞,字徽。
这是他们的宅院,一亩三分地,清静到只有三人,曾经是我和他,如今多出了一个婴孩,他们的儿子。
各朝进贡的补品络绎不绝由后宫流入庞家别苑,却都被庞徽原封不动的送回。她知道这是他的坚持。
正如自己的婆婆不能原谅母亲一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她唯一的坚持就是嫁给这个男人,坚守了这一段不被任何人祝福的姻缘。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她并不怪她,或许说,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责怪她。是她,给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也许是命运的玩笑。母亲当年并没有斩草除根,留下了婆婆和他的儿子。许多年后,当年的债竟以姻缘的方式落在她的肩头。
她的婆婆袁欣诺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从前也是个温婉如水,笑若桃花的小女子,最大的心愿唯有守着一亩三分地与心爱之人厮守至白发苍苍,承欢膝下。直到自己被推到权力的顶峰,她转而变为满身权贵一身寂寞的女子,就如同曾经的母亲一般。也由此走过人生中的最明媚辉煌的路程,然后从那个高的地方瞬间跌落,曾经她站在权势之前,失去了青梅竹马的姻缘,那么这一次,已经没有什么留下。
陆执想,袁欣诺恨过。至少恨过母亲,那个由始至终为自己的人生安排了一场梦魇的女人,那个爱过恨过痛过却也推自己去咀嚼尽这一切的女人。
由此而言,遇见庞徽,不过是一场宿命。
那一年,母亲仙逝,她长跪于东宫殿外不起。
他随着众位高僧入宫行法事。
那个时候,她是京都皇族一呼百诺的长公主,他是皇觉寺青灯苦修的长门弟子。
一年后,她为他褪下一袭锦衣绣服,置皇权与荣华于身后;他为她脱去袈裟,抛却释迦牟尼的箴言。
她是出逃私奔的公主,他是背叛佛门的僧人,他们做了一对皇命不容佛祖不应的落魄眷侣。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母亲做不到的,自己竟能轻而易举做到,从很小的时候,她就会问自己,既然母亲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离开。直到马车扬尘而去,身后的宫城越发遥远的时候,她方明白,母亲有留下的理由,就像自己一定会离开。只是那理由,是他们这些子女,是父亲,还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年轻肆意的代价就是,婆婆一怒之下落发为尼,再不问世事。而自己再没有见母亲的机会,是自己不敢见,因为再不仅仅是依偎在膝下的少女,已为人妻,为人母,且承担着上一代的恩怨。自己再也分不清看不清。她从不敢在夫前提母亲半个字,更不敢探望庵中苦修的婆婆。
墨蓝色的马车自南入北,一路绝尘而至京郊的庵中。身着素衣的容昭质和一袭青衣的陆离双双下车立于庵外。容昭质眯着眼看了庵外的匾额,声音中有丝丝的落寞,“又是静宁庵啊。”记忆中,那个姚姓名舒幻艳如烟花般的女人曾以惊世骇俗的方式给了自己刻骨铭心的印记,而自己也险些命竭于此处。
陆离轻步靠近,言语担忧:“真的…不需我陪?!”
“呆子。”回身白了眼他,“你道是什么地方都拦不住你?!是尼姑住的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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