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站起来,看也不看他们,从口袋里掏钱包。这时,徐徐的风吹起酒馆的窗帘,把外界清新的气息带进里面。风声吹得窗下的风铃叮当乱响,吹得摆好的桌布不住拂动。伊格尔看到穆勒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失神地看着风吹进来的地方,打了个冷颤。穆勒吞了一口口水,把几张钞票扔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出酒馆。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踉跄地撞倒了拿着啤酒的女侍,酒洒到附近一桌的军人身上,使他们大骂起来,而穆勒早已脚不停步地离开了。
在伊格尔他们这一桌,始终没人说话。大家看着酒馆门口,想起穆勒的一举一动,心里都颇不是滋味。终于,有一个同学低声说:
“他疯了。”
虽然没人出声附和,不过大家心里显然是赞同他的说法的。众人对他的离开都不觉得可惜,相反,还巴不得他早点走。伊格尔想起他那时而冷漠时而愤恨时而癫狂的眼神,还是觉得直冒冷汗。看到伊格尔这种表情,旁边的人安慰他说:
“那家伙是受不住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他一定是在战场上被吓破胆了。参加曼尼亚战役的人多着呢,但大多数人都不会活得跟他一样德行。”
“可是,穆勒他不是因为作战勇敢还获得了骑士勋章吗?他好像……”
伊格尔沉默了下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对方的状况。他的同学拍拍他肩膀,又说:
“再勇敢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反正他为国出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没错,要是换成我们,绝对不会吓破胆,就算没有拿过勋章或是奖励,也要让敌人看看,咱们奥登尼亚人的血性!”
“吓破胆是不行,不过吓得尿裤子还是情有可原啰?”
这些年轻人一扫刚才的不快,笑得东倒西歪。伊格尔好不容易止住笑,擦擦眼角,重新投入到与同伴畅饮的愉快气氛中。之前的那点遭遇,在同龄人意气相投的聊天中,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的脑海中了。
当晚,伊格尔回到家,他的母亲在餐桌上和儿子拥抱了一下,故意皱了皱眉头。
“伊克,你喝酒啦?”
“是的,妈妈。”伊格尔对此不以为然。“不用担心,这点酒量我还是有的。”
玛戈特·瓦莱里安和儿子相视一笑,然后一家人像往常那样用餐。当伊格尔洗去一身的疲劳,躺在床上入睡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今天自己在酒馆里的所见所闻。那个老同学穆勒的行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冒出来在他的脑袋里乱转。
“那个人……好像想死的样子……”
伊格尔回忆起自己当时的感觉,皱起眉头。对于一个憧憬着战争与英雄的年轻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想法。为了摆脱这种念头也为了尽快入睡,伊格尔又翻了个身。没过多久,年轻人就已经沉浸在安稳的睡眠中,静静地做着关于未来的美梦。
战场、冲锋、铺天盖地的敌人、挺身而出的自己,在春天的月亮照亮着奥登尼亚国土之际,正有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和伊格尔·瓦莱里安一样,做着相同的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