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尔这么说着,一边又去察看其它地方的情况。他走到战壕的一个方形了望孔,用望远镜观察对面那些路军的举动。从双筒望远镜里,他可以看到那些高地人小小的身影在战壕里穿梭,有的人在搬运炮弹,有的人在救助伤员——因为奥军这边的大炮也没有闲着。还有的人在做着和伊格尔同样的事情——监视着他们这儿的一举一动。
“那边情况怎么样?”
艾吉来到他的身边,也在向了望孔向外张望。伊格尔把自己的望远镜递了给他,说:
“他们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往后撤了。本来以为能一举拿下整个平原的,可是路德尼亚人的抵抗真是顽强。”
“没准他们的长官就在他们身后,拿着枪跟他们说:同志们,我们绝不能后退,因为那里就是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我们绝对不能让伊万斯基蒙羞,要是谁敢向后一步,我就奉命得干掉你们,所以现在,请你们努力吧!”
弗里茨模仿别人总是维妙维肖,哪怕他不懂说高地语,但那种神情,那种姿势,还真有点像那么一回事。有的士兵笑了起来,有的则忙着趁这段时间赶紧喝水或是吃点什么,因为只要下一轮炮击一开始,那么他们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放松一下。路德尼亚军在开始时的溃败之势,让人以为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说明,敌人根本没有打算把自己国家的领土让给这些侵略者。令人吃惊的是,在平原已经大半都落入敌军手里的情况下,路德尼亚军没有后退,反而是占据着那些为数不多的据点,继续跟敌人拼消耗战。
在之前听取任务分派的时候,伊格尔并没有从情报或是参谋人员那里听到有关路军炮兵团所在地的消息,也就是说,奥登尼亚的情报部门,并不相信路军还有大炮能够阻拦他们的攻势。可是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估计不足。
“高地人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他们的援兵赶到吗?”艾吉把望远镜还给伊格尔,看到了那边的情形之后,他紧皱着眉头。“现在就差面前的那些山地了,可是就这样都没法过去,真气人。”
“援兵……”
伊格尔回想起之前他们攻占油库里的情形:众多的路军士兵,年轻到没有一点战斗经验,甚至连那些新式的装备都不会用,惊惶失措地看着这些入侵的奥军士兵。光是他们旗队装甲师,就在这两天之中俘虏了一万多人、一百多门火炮,还有成团的坦克。像他们这样作战,一交手就败下阵来,肯定是缺乏经验而且指挥混乱。伊格尔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前方那些敌军的阵地,他们一定也能攻下来。不过看到高地人现在那种负隅顽抗的架势,又难免会让人猜测:他们是不是得到了某种希望的承诺或是见证,所以才这样拼死拼活。
又过了十五分钟,炮声始终没有响起。士兵们紧张的神经也开始得到缓解。伊格尔顺着墙壁坐了下来,将往下滑的钢盔往上抬了抬,喘着气。他现在明白了,不管是多么强而有力的军人,哪怕能以一当十,可是在这些拥有可怕杀伤力的现代武器面前,谁都无能为力。他们的大炮虽然也在向敌人那边开火,无奈距离太远,所以炮弹多半都是落在两边的阵地之间,把那些无人区的草丛炸得开了花,对那些高地人没有一点伤害。伊格尔又叫来通讯兵,跟营里联络,要求他们通知后方的炮兵部队,往前移动,不然的话这样做只是浪费炮弹。
因为记挂着希策尔的伤势,亨利希只是坐在角落里发呆。弗里茨把自己的罐头递给他,安慰他说:
“没事的,现在希策尔多半已经躺在卡车上,被送回战地医院那儿。他会得到照顾的,你就少操心了。”
“刚才我不应该跟他换位置的,”亨利希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因为我在那儿觉得气闷,希策尔就把他坐的地方让了给我。是我害了他。”
“这个哪说得准。谁坐的地方都有可能挨个正着,这不是你的责任。往好处想,希策尔要是没有大碍,可能还会得到休假呢。”
“他一向好运,这次一定也是这样。到时候,咱们可得去看他,可能他已经躺在哪个护士的怀里,正快活不知时日过呢。”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亨利希,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它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你就得去试着接受它,这些是在前线作战已久的老兵们的经验之谈。
到了中午饭的时间,伙夫冒着危险把锅子端了进来。大伙儿的兴致又来了,一边狼吞虎咽着自己的那份午餐,一边开玩笑。送信的士兵也来了,挎着背包,里面塞满了邮件和报纸。因为炮击停止了,再加上肚子被填饱,所以士兵们现在心情变得轻松起来,赶紧问对方有没有自己的信。伊格尔询问对方后面的情况如何,又命令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那儿的人,自己这一边的炮击没法伤到敌人,必须得让炮兵们更加靠近前线才行。战地邮差把一封信还有两份报纸给伊格尔,说:
“少尉,这是您的。”
伊格尔接过来一看,那信封上的字他马上认出是母亲的笔迹。没想到前线的自己还没给后方寄信过去,家里就先写信来了。最近这段日子军人们忙于作战,根本没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所以伊格尔本来打算给家里写信的计划也被迫一拖再拖。他紧握着那封家书,把报纸给了身边的艾吉和另一个士兵,自己则呆在一旁仔细地看着母亲的来信。玛戈特·瓦莱里安的信写得十分整洁,信纸也是那种带有花纹的高级货。在这个战壕里,伊格尔看着这封信,简直觉得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