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们再次上路。伊格尔没能挽救那儿的孩子,感到十分忧郁。士兵们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对那儿发生过的事没什么所谓,不过今天他们在车上的谈话却少了一些玩笑。在来到前线部队的集结处时,看到那些钢盔上刷着白色印记的宪兵们,欣克尔突然骂了一句:
“狗娘养的!打仗又不会,就知道干些没天良的事儿!”
再看看其他士兵,他们虽然没有出声附和,可是那种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都不满于宪兵们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们是按照着上头的命令来对付那些异教徒。弗里茨小声地说:
“有什么办法,上头只听他们的话,他们在这儿想干吗就干吗。”
士兵们并不是对那些异教徒孩子受害无动于衷,但是在军队里,耳目众多,而且宪兵们握有很大的权力。要是他们敢公开地表露出自己的同情,那么等待着这些士兵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伊格尔看着大家,既难受又欣慰。难受的是自己依然不能有所作为去帮帮那些无辜的人;欣慰的是,他知道大伙儿的心和自己是一样的,他并不孤独。
由于临近弗拉基米尔盆地,亦既是“金圈”外围的第一处军事重镇——苏兹达尔,因此奥登尼亚军队将中央集团军群南下的部队与南方集团军群的部队在此集结,准备进攻。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也来到这儿,亲自视察前线的情况。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因为在之前的数场战役里表现出色,所以元帅还出席了这个战地临时授勋仪式,并且检阅部队。
装甲轻步营当然要出席这种场合,为此,士兵们又不得不多花上两三个小时来洗干净自己的衣服、帽子靴子,来迎接元帅的检阅——这样的决定免不了又招来士兵们一顿痛骂。当西格蒙德元帅从座驾上下来,巡视着四周威严整齐的部队时,他原本疲劳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当他顺着列队走到四排面前的时候,他的目光对上了伊格尔的目光。元帅没有跟年轻人打招呼,不过从他的视线扫视过对方来看,两人都心照不宣。西格蒙德照例询问了一下士兵们,检查他们的装备仪容以及士气。当西格蒙德问到伊格尔,对前线的战事有什么看法时,年轻人大声回答道:
“我们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行军,虽然辛苦但排里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大家都希望,可以早日胜利,结束战争。”
“是的,这样很好。”
“元帅阁下,请问我能向您提一个问题吗?”
周遭的人一愣,不知这个小小的少尉到底想说什么。西格蒙德看了看一脸正色的伊格尔,点点头。伊格尔毫无迟疑地问:
“请问元帅阁下,为什么在我军军中,战地宪兵可以任意处决当地平民,甚至不用进行审判和调查。而且被他们处死的平民,据我一路所见,都是些孩子。只因为他们有异教徒的血统,就得把人处死,这样不是太过轻率了吗?更重要的是,宪兵部队的人声称那些孩子是异教徒,可是却没有证据证实,这样下去,将会极大有损我军的形象以及传统。我请求您阻止类似的事情发生!”
周围的士兵人群里没人说话,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冷风朝自己扑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外表文静内向的年轻军官,竟然在接受元帅检阅时,提出这样的问题!第一装甲轻步营营长和三连连长只觉得身上冷汗直流,差点背过气去。而跟在西格蒙德身后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宪兵部司令博尔特中将则是双手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害怕。艾吉等人迅速在看了一眼伊格尔,对方面不改容,还直视着盯着自己元帅。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看着这个年轻人,又看看周围一句话也不敢说的人们。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笑了。他是在赞赏对方的勇气。西格蒙德对自己摇了摇头,又向伊格尔说:
“昨天我在这儿为同一个师的坦克兵们授勋,那个家伙……啊,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身后的副官迅速而小声地回答上司的这个问题,元帅点着头,继续说:
“没错,是那个叫米歇尔•卡洛的小子,他居然在我为他别上勋章的时候对我说,要求我发布命令,使得后方的人可以善路德尼亚战俘。看来,你们这个师里敢跟您一样,敢说话的人不少啊。”
后面那一句,是他对着身后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迈尔中将所说的的。迈尔中将以低头来表示感谢,但没有回答。西格蒙德再次看着伊格尔,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以往在奥登尼亚高层官员眼中只是他父母影子的年轻人,居然也具备着如此了不起的勇气。
“对于这些事,我只能说,这是胜利党政务委员会下达的命令,首相也已经同意了。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们可以尽量减少类似的事件;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按照该命令,我们也不能去追究责任。到此为止吧,少尉,你应该把这份精力用于战场上,去打赢那些高地人!”
在西格蒙德上车之后,这位最近奔波劳碌的元帅似乎想叹气,但自己又强行忍住了。即使是像他那样身居高位的人,也有很多时候都不能掌握事情的发展。再无奈也好,他们都只能听天由命。离开那里之后,西格蒙德坐在车上,不禁想起刚才那个年轻人的表现,他笑着,自言自语地说:
“是个有出息的,当军人就得有这份胆识。比他爸爸强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