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担架的人过去,又对伊格尔说:
“说了这么久,您好像还没叫过我的昵称呢。看样子,我也得不客气地叫您的昵称,您才会赏脸称呼我一下吧。要知道,老叫‘少尉、少尉’的,还真搞不清楚是在叫别人还是在叫自己呢。”
“这个我也有同感。亚历,那么就请您不用客气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样的战场上,要是有人在一边听到他们这种对话,一定会觉得不习惯。因为呆在这里的男人们,开口闭口几乎都离不开脏字眼;有的人还算好,不过也只是单纯地不带脏字眼而已,话里的称呼和含义就甭想要求得过高了。而现在在伊格尔和亚历之间的谈话方式,却是用着奥登社交圈里常见的口吻。在那儿,确实不怎么稀罕,可换了一个地方——尤其是在兵营这里——就更让人感觉到他们说话方式之与众不同。老实说,突然又重温在奥登时的言谈方式,这一方面让已经融合到士兵中的伊格尔有点不习惯,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很亲切。
渐渐离开了那个指挥所以及它周边的地带,四周又再次变得寂静起来。倾倒破损的楼房、满是大坑的街道、仍然在冒火的沙包,还有那些空洞的窗户,一切看起来都让人感觉不到这里有一丝生气。令人难以想像的是,就在这这儿不过两条街道外的地方,却是军人们集结的场所。那里不仅有人们走来走去地忙碌着,还有一种繁杂但有条不紊的气氛,跟此地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伊格尔渐渐明白,为什么杰奇刚才在经过这里时,会突然想到之前的所谓“遇鬼”事件来。毕竟,这样的死寂,让身处其中的人很不舒服。不过既然是在战场上,那么也就不能要求这么多了。
“在这种地方,真的无法跟之前我们在城外观察到的那个苏兹达尔联系起来吧。”
亚历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废墟前。落日的余晖把他原本就修长的身段在地上拉得更长,在满是瓦砾和泥尘的地面上,现出一个奇特而弯曲的影子。伊格尔站在他身旁,看向那个被炸平的地方——在那里,原本是一座无上教派的教堂,而现在,它已经不复存在了。只要那些碎片和石块还述说着,这里曾经有过一栋神圣的建筑物。伊格尔还记得,那时他们仍然埋伏在城外,观察这个城市。不过不是为了欣赏它那圣洁的美景和色彩出众的建筑物,而是为了观察里面那些敌人。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苏兹达尔离他们是那样的近,可是只要一瞬间的时间,所有的美丽都会化为乌有,成为现在他们眼前的废墟。一想到这个,不知为什么,伊格尔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是异教的教堂,不过那些路德尼亚人也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把它们建起来的吧。”亚历说着,走前几步,把一块圣母像的头部碎片拿在手里。即使是面部的碎片,但也能看出这尊圣母像原来的遭遇——被人弃置在一旁,连脸都满是油漆和由黄色灰色组成的污垢。这些痕迹都不是炮火毁坏而出现的,不用问,一定是在革命党人统治这个国家之后,宣布取消宗教,因此这些连接着宗教与艺术的精美殿堂,才会遭到如此对待。“一旦有了新的信仰,就把所有的一切都视若敝屣是吗……真是愚蠢,那样的话,神也会抛弃你的。”
他的话上伊格尔重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在对方的话语之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亚历也注意到了,他回头朝伊格尔说:
“很奇怪吧,我刚才的语气。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是教徒的关系,所以对这样的行为更加不能原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