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茨正想对这个新兵的无知好好嘲弄一番,却听到旁边的杰奇说:
“路德尼亚人也有人学咱们的路尼语,就像我们部队里那些会说高地语的翻译一样。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在学校里,你难道就没有学习过昂尼亚语或是曼尼亚语吗,这是相同的道理。”
听见这个年轻人的回答,比他大不了几岁却更加老成的弗里茨下意识地与身边的欣克尔对看一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好家伙,他也能教训起人来了!”。乌尔哈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是回答也是解释道:
“我学过外语。可是从前在家乡那儿,我听见老师和神甫都说,路德尼亚这儿的高地人很笨,舌头又粗糙,所以他们说起话来总是哆里哆嗦的,口音也很奇怪。我们班主任还告诉我,根据他的研究,路德尼亚人的舌头不适合说外语,他们也不会路尼语。所以,我听见这广播,才……”
来到这里之后,那些只在国内接受教育宣传的年轻人才开始明白到,路德尼亚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并不像政府或是别人所说的那样不堪。这让许多年轻的士兵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疑惑,而乌尔哈特这样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从他那低下头的模样,就能明白他自己其实也对这种想法感到害羞。艾吉本来默默听着他们的交谈,现在听到这番话,也开口道:
“孩子,当我第一次上战场之前,我回到家乡遇见我小学时的一个老师,他跟我说,根据以往的研究指出,曼尼亚人天性就是软骨头,而昂尼亚人笑里藏刀,他们的血都是绿色的,而且血液中有着病态的因子。所以他鼓励我一遇见敌人,就要马上将他们杀死,以防止那些低级的血统蔓延传播疾病。结果当我看到那些被我们打死的敌人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的血,跟我们的根本没有两样。不管是敌人还是我们,我们能做到的事,他们也可以做到。同样都是人,没有什么区别。就像你能流利地说一口曼尼亚语或者是上古时期的旧式路尼语,那些伊万们也行,他们就算不懂但也会去学。除掉那些衣服、都不说话,如果一个咱们自己人跟曼尼亚人或是路德尼亚人站在一起,你会认出哪个才是本国人吗?”
“不,我想我不能。他们长得都挺像,除非是说话或是走一走,我才有可能辨认出哪个才是自己人。”
乌尔哈特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这样回答。艾吉点点头,既是对他同时也是对那些新兵们说出自己的忠告:
“不管你们在后方那儿接受过什么教育,懂得几门外语,来到战场上之后,那些东西绝大部分都是毫无用处的事情。忘掉它们吧!不要以为敌人会轻易被击垮,他们会跟我们一样,为了争夺某个阵地或是某间房子打个你死我活,到时你们必须得靠自己。一旦打起来,谁也顾不上谁,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新兵们都没说话,像小学生那样安静地听着老师的讲解。虽说到时不知管不管用、或是究竟能不能帮上他们的忙,不过艾吉就和别的老兵一样,都尽量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别人,好让他们可以增加生存的机率。
他们的排长一直没有说话,他听着艾吉的话,心里却不禁回想起六七个月前。当时他仍是一个刚踏足战场不久的人,虽说是军官,可战斗经验却几乎为零。在那个时候,艾吉也是如此,用自己的话和行动来为他阐明战场的真理。伊格尔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对一切都一知半解,时而激愤时而悲哀。现在的他,虽然内心依然有着触动,可是在面对事情的时候,已经可以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和理智了。伊格尔看着那些刚来不久以的新兵们,心里在想,他们或许就跟我一样,要是能活下来,恐怕也变不回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广播的声音消失了,不知是因为风向的转变没法再传达到奥军的阵地上,还是因为受到某种原因而停止。在奥军离雷帝城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阵地这里,又是一片寂静。那些担心军队士兵会受到敌人广播而产生思想动摇的人觉得庆幸,可是士兵们却觉得唯一的一点乐子也没了,怅怅不乐。
可能是脑海里的思绪太多,有些人怎么也睡不着。欣克尔毕竟有经验,他闭上眼睛,保持着半休息的状态,一边跟他们的排长聊天——他觉得这样能帮助人快速入睡:
“少尉,我们现在离雷帝城还有多远?”
“一百五十公里左右。”
一旁的亨利希吓了一跳的样子。“我的妈呀,原来雷帝城的广播喇叭这么厉害,咱们离得这么远,居然能听到城里的声音,路军的喇叭一定特别大吧?”
他的插嘴让伊格尔忍俊不禁,同时还不得不解释清楚。“不,这不是雷帝城里传出来的广播,我想应该是敌人在前沿阵地广播,他们的阵地离首都还有一段距离。敌人的阵地,距离我们只有几公里。”
得知世界上原来没有那么厉害先进的喇叭,这让亨利希大失所望。艾吉对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也倍觉好笑。杰奇想了又想,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问:
“少尉,这个路德尼亚的首都——雷帝城,它的原意是不是指‘雷电般的帝王’?”
“是的,在高地语中,雷帝就是这句话的缩写。在路德尼亚,雷帝城的名字是康斯坦丁,这是这个国家以前一个皇帝的名字。”
“为什么不直接叫康斯坦丁,而非得叫雷帝不可呢?”杰奇似乎天生就有着爱刨根究底的yu望,所以当他开始发现自己的排长懂得这么多知识后,经常请教对方不少问题。“那个叫康斯坦丁的皇帝,非常厉害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