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奇想个没完,但旁人对他的话感到不耐烦了。弗里茨朝地上啐了一口,说:
“咱们来这儿就是打仗的,别想这些!要知道,咱们跟他们这些路德尼亚乡巴佬说过话,已经触犯了上头的命令,因为他们一概不许我们跟这些‘革命党人分子’接触。记住,你现在是来杀他们的人,可不是为了讨这群乡巴佬高兴的!”
杰奇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似乎仍然难以释怀。其实何止是他,其他人也觉得此事颇为费解。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既然身为“侵略者”,却要为“被侵略”的平民们设想周到,这样确实奇怪。当伊格尔看着众多的弟兄们逐一睡下陆续休息的时候,他也躺到了干稻草上,脑海里浮现出那些村民们的神情,心里琢磨:
“看样子,我们现在四处都有敌人了。”
入夜后,路德尼亚盘踞了天空一天的风雪越发刮得厉害。即使是住在草屋里,情况比在露天的战壕里休息要好,但众人也依旧是挤在一个炕上或是地上,身子缩成一团,在不大暖和的被窝里保持温度。伊格尔把屋子里最暖和的角落让给了排里手臂受伤的士兵,自己则睡在靠近窗户的地方。那些无缝不钻的冷风,从窗户里透进来,一阵一阵地袭向年轻军官的脸庞,让他难以入睡。伊格尔不得不费劲地把被子和围巾捂在自己脸上,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好减少一点冷风带来的影响。不过即使如此,过了半夜,他依然是没法睡得安稳。
旁边传来一些声响,睡不下去的伊格尔扭头一看,只见有个人影从地上的被窝堆里爬出来,悄悄往外走。他想了想,也爬出被子,不惊动别人出了屋外。那个人影走到草屋对面的柴房旁,刚一站定,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他吓得赶紧回头,同时还不忘记用枪指着声音的来源处,慌慌张张地问:
“谁、是谁?”
“杰奇,是我。”
年轻的士兵看清楚来者是自己的排长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伊格尔朝对方笑了笑,又说:
“别紧张,孩子,我也跟你一样,只是夜里睡不着才到外头尿尿的。”
杰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虽然加入军队已有不少时日,不过在别人看来,一脸稚气的他实在很难被人当成是个有经验的士兵。他似乎也觉察到这一点,所以一直非常努力地想拉近与老兵们之间的差距,只是有的时候,这种差距还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比如刚才就是如此。如果一个老兵被人跟踪,那么他会很快警醒发觉,而不是像杰奇这样,等到伊格尔走到自己背后时才醒悟过来。伊格尔本不想吓到对方,所以已经故意弄出一些声响,没想到杰奇还是被吓得手忙脚乱起来。在解手的时候,他问对方:
“跟大伙儿一起,还习惯吗?”
“挺好的,我受他们的照顾不少。”杰奇想起刚才的情景,也觉得自己那副慌张样子颇为好笑。“最近老被路德尼亚人追击,我想我绷得太紧了。”
“这是好事,在前线,就该有这种警惕。不过,不要过头了。要是把自己人当成敌人,那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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