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禁卫军的一分子,迈尔跟其他禁卫军将领一样,也大可置身事外;可是看到己方军队内部竟有如此深重的裂痕,这是任何一个前线指挥官都不愿看到的。不过讽刺的是,即使在面对着敌人的时候,他们这些本该指挥部队与敌人周旋作战的将领们,还不得不考虑如此同时应对来自后方与军中的种种压力。
在来到离指挥部大约二十公里的时候,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的司机发现,前面的那条道路由于遭受敌军的轰炸,已经变得无法行驶。而那些奥军工兵,则在风雪中忙碌着,务求将这条主干道尽快修好。在得知此消息后,迈尔只能命令司机绕道,希望能在天黑以前赶回到师指挥部去。没想到在半路上,天就变黑了。参谋长希尔根建议不如到附近驻扎的部队营地中休息半天,待天亮后再起行。迈尔见道路越发难行,而且天色阴沉,也只能作如此打算。他问了一句:
“那里是哪个部队的所在地?”
“是我师第一医护营的临时战地救护所所在。之前他们本来是在我军后侧进行救治工作的,不过由于前线遭到的轰炸猛烈,所以您下令让他们搬到这边来的。”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迈尔拍拍自己的额头,好像在嘲弄自己的善忘。“自己下的命令,自己都快记不住了。”
既然是来到救护所,迈尔也打算在那里看望一下自己师中那些受伤的官兵们,给他们鼓鼓劲。他没有让手下惊动任何人,而是在下车之后,就在参谋长的陪同下,来到设置在原当地商场三层楼房内的临时救护所中,看视那些伤员们。有些士兵们看到一位将军朝自己走来,询问了自己一些问题,并鼓励自己好好养伤,待对方走开之后,才惊觉这位便是自己所在装甲师的师长。看到师长前来看望他们,激动的士兵们纷纷围上前来,听着师长的话,偶尔也有人不时向师长说出他们部队的情况。
迈尔看到,在这儿躺着的不少士兵,其中有好多人并不是被敌人的炮火所伤,而是因为遭受了严重的冻伤,有的甚至被迫得截去手臂或是脚踝,才能换来冻伤不进一步伤害到自己的躯体。越是视察下去,迈尔也越清楚这严寒为自己这些士兵们所带来的严重伤害。可笑的是,大后方的人居然还认为这点已经不重要了!想到最近的命令以及那位新任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曼弗雷德上将的口吻,更让熟知个中情况的迈尔感到恼火。
有的士兵们冻掉了耳朵,有的则冻掉了眼睑,有的则是嘴唇都被冻伤夺走了,模样既可怕又可怜。还有不少士兵由于没有足够的袜子,连脚掌都变了样。腐烂的肢体不得不切下,以确保其生命,所以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所看到的士兵们,大多数都是缺胳膊少腿,其中真正因为与敌人作战被炮火所伤的士兵,人数倒不多。可是这样的“好消息”,已经很难再让身为指挥官的迈尔高兴起来。
在吩咐医护营的医生护士要全力抢救伤员后,迈尔又问到他们医疗品可曾有短缺或是不足,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才稍微安心了一些。他对这些日以继夜为军队伤员进行救治的医护人员们进行了肯定和表扬,希望他们继续做好自己的工作,这让医护营的医生护士们感到十分鼓舞。看着这些受伤但依旧渴望回到前线作战的士兵,再看看这些忙个不停但还是如此努力的医护人员,迈尔不禁想:为什么下层的人都尚且如此团结,上头的人,却连这一点也学不到呢?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不到五点,大地就再次陷入了黑暗。拒绝了医护营营长要为自己腾出一间宽敞的空房间来作为休息之用,迈尔只是选择了一间离病房不远的狭窄的小偏房内略作休息。他的参谋长以及随行卫兵和司机,则在隔壁同样狭小的房间内休息。听着那些病房内和露天庭院内伤员们难以抑制的痛苦呼喊呻吟,迈尔的心情也像这夜色一样,变得一片黑沉沉。
“以目前的状况,要起击退敌人,重新回到雷帝城周围,那可不容易啊……”
躺在室内那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迈尔却怎么也睡不着。如果说物质条件的艰苦只是阻挡住了军队前进的脚步,那么来自上层的压力就是使得军队直到如今都还没取得前进还是后退共识的主要原因。随着军队上层的分裂,这种势头肯定会逐渐影响到下层。要是到时候连普通的团队中,大家都不再以真实的战事为依据,而是忙着划分派系来决定作战计划,那样可就……
迈尔翻了个身,在那些厚厚的大衣底下,不知有多少虱子正在他的身上肆虐。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天没有洗澡了。他对自己的处境倒没什么,因为更烦心的事情对他而言还有的是。
室外隐约传来几声叫喊,仿佛是有伤员大声叫唤护士似的。夹杂着窗外的风声,救护所里的人声,再加上自己满脑袋都仍在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事情,迈尔不仅没有睡着,相反还越发清醒了。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把枕在脑后的双手放下来,又转了个身,准备努力入睡。他们休息的时间不多,必须得抓紧。不然的话,回去以后,还有得忙呢。迈尔想着部队里那些尚要等待自己进行决定的诸多事务,渐渐也觉得眼皮变重,睡思越来越浓。
“呀”的一声,偏房那扇唯一的门发出了被人推动的响声,这顿时惊醒了准备入睡的中将。他疑惑地抬着上身,朝身后看去。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关闭的房前,多出了一个人影。那个人正直面向床上的自己,站在那里。
“晚上好,中将阁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