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了大概不到三十米,他们就听到侧翼传来的爆炸声。伊格尔与对面楼道内的艾吉对看一眼,虽说夜里看不清对方是什么表情,不过他大概能猜到艾吉此时在想什么。他们都在想,那个传来声响的地点,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前往的目的地。现在在那儿,我军正在顽抗到底,与敌人进行厮杀呢。
伊格尔朝身后和对面的士兵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将自己的命令传下去:继续前进,从前面第一个街心十字路口那儿绕过去。他也不清楚这周围到底有多少敌人埋伏,只是希望找到更安全的道路,好让大伙儿可以快速赶到那里去增援。
他们每走一步,不仅可以听到周遭那一片死寂、不远处起伏的枪声,还有就是自己难以压制的心跳声。不是一两个胆小的新兵,而是每个人几乎都会如此。只是有些人学会了不去注意自己那过快的心跳,也有的人在行进的同时,努力让自己的心跳降下来。
“咚咚、咚咚……”
“呜……轰!”
心跳的声音,耳膜外又感受着那爆炸的声音,两者混合在一起,差点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自己的幻想。
他们一行人四五十人,虽然只是行走这短短不足五十米的街道,但也花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这要是在往常,这些身分健壮疾步如飞的奥军士兵们,恐怕只要花十秒钟就能过去了。确定了这儿没有敌人后,伊格尔才稍稍放心些。他希望自己划出的路线是正确的,能够尽量避免下属又要在路上进行更多战斗和伤亡。
才刚绕过路口,担任尖兵的弗里茨就赶紧下蹲在一旁的瓦砾堆里,同时朝后面挥挥手。见他示意,后头的人都纷纷隐蔽起来,同时观察四周是不是出现了敌人。弗里茨看到在这个路口处的那个交通灯上,好像有人在站着。他担心是敌人的岗哨,所以才赶紧隐蔽并且让队里的其他人也照办。透过那堆砖头和一张歪在街上的破桌子,弗里茨看到那个站在交通灯下的人一动也不动。他等了约四五分钟,见那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在旁边伸头看了一下。之后他猛的缩回头——因为担心有狙击手——不过已经看清楚了,那不是敌人的岗哨,而是一个被吊在上面的人,因为刚才那一瞥,已经让他看见那个人的双脚离地差不多的三四十公分。
知道前面没有威胁后,他们又再继续前进。当来到那个交通灯底下时,弗里茨借着天上偶然掠过的照明弹的光芒,看了看那个死人。那是一个路德尼亚士兵,如果不是脸肿起来、满脸紫黑色,那么他生前应该是个年轻人。在那个交通灯附近,有一个安全岛,那儿还躺着几具尸体,全是路军士兵的。他们都是脑门中枪,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可是周围又没有发现自己人的踪迹,也不见更多的尸体。这具尸体到底是谁多此一举吊上去(要知道现在在这个随时有可能丧命的城市里,用这种方法处死他人,对于处刑者本身,都相当危险,因为你要暴露在空地里),这些敌人又是不是友军干掉的,伊格尔他们都顾不上思考,甚至连觉得奇怪的时间也没有,脚也不停地离开了。
枪声越来越近,目的地就近在咫尺。伊格尔他们更加小心起来,每一步都在张望,要是这会儿哪怕有自己人突然从窗户里出来,那么迎接他的,就将会是自己人那一点也不留情的子弹。
突然,在离他们只有几米的地方,传来几声呻吟。这一下,让众人原本就已经紧绷的神经又再绷得直直的。他们各自原地下蹲或躲到障碍物后面,以应对敌人的突袭。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动静,只有那个若隐若现的声音,还在他们耳边持续着。外边的交战双方似乎停顿了下来,因此四周更显得鸦雀无声,这让众人听着那个声音,更加倍感恐怖。
呻吟声变成了哭声,好像不会中断似的,从他们前面飘过来。伊格尔示意前面的尖兵探查情况,于是弗里茨跟另外两个士兵又小心地绕到前头去,想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在顺着一栋被炸成坍塌的大楼后边,弗里茨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里唯一仅存的围墙前面,已经有十多具路军的尸体,照这个样子看,他们生前都是站成一排,然后再被人击倒的。哭声就是从那堆尸体里传出来的。
弗里茨用枪尖把两具尸体拨开,露出底下的东西。果然,在那里面,有一个人在哭泣。他同样身穿路德尼亚军服,是个非常年轻的士兵。左胸上染满鲜血,不过这个伤口没有要他的命。从这儿没法看见他的下半shen,但弗里茨有点明白了,这些敌人看起来像是被人枪毙的样子。而眼前的这个高地人则侥幸逃过一劫,被尸体压在下面。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见自己还能活命,这个高地人在底下叫唤起来,终于被路过的敌人听到了。
他看着这个全身上下哆嗦的敌人,一时倒有些犹豫了。对方现在没有武器,更没有反抗的样子,自己对他开枪是可以,不过不对他开枪似乎也行。那个路军士兵哭得头都抬不起来,只是身子缩成一团,像是害怕站在上面的人会给他一枪。
正当弗里茨迟疑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那是那个路德尼亚士兵口里发出的。弗里茨不懂高地语,因此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从那颤抖的声线和乞求的语调里,他感觉到对方应该是在求他放过自己。而在离这儿不远,伊格尔听见了那个敌军士兵的话:
“求求你……求你,别杀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