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误会,尤琛并不是认为对方是个可怕的魔鬼化身、或是一个令人厌恶以至于让人不想再看到她的女孩,而是她的存在感的确很薄弱。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可以是个非常有教养又有礼貌的少女,但问题就在于,她同样可以在别人没有问她话的时候,整整好几个小时都不发一言。可是看她的样子,又并非是那种患有某种疾病(例如自闭症)而不能开口说话的女孩。她很安静,但又不是那种神游太虚式病态的安静;她很有教养,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怎样的话;她仿佛就跟那儿的环境已经溶为一体,所以很难让人特别注意到她。不过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尤琛在哥哥的提醒下,留意到她的不同寻常之处。
“尤亚,那个洋娃娃模样的女孩,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洋娃娃?”
还算是少年的尤琛,对哥哥的比喻觉得奇怪。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女孩都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可为什么哥哥只唯独留意那个安静的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呢?他的哥哥用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对他说:
“对,她就像是那种娃娃。你也知道,尤亚,娃娃本来是没有生命的,所以人们——除了那些小姑娘——是不会去注意她的。可是有时朝她那边看上一眼,我就老是心里发毛……就像是,不会动的洋娃娃突然有了反应,而且,她还在观察着我们的举动……”
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尤琛想不起来了,不过他想,自己多半可能是岔开话题或是嘲笑哥哥的神经质。因为在他们这些年轻人看来,害怕一个安静的少女,这根本不像话。当时自己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在那些片段中看到了阿尔缇玛.梅策尔格的身影,再到后来逐渐回忆起她身上那股异样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回忆起那个女人的呢?尤琛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是现在回想,那时候哥哥的话,与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也许比他在那些血腥片段中所看到的那个红发女医生的印象还要深。阿尔缇玛.梅策尔格仿佛就是那样一个人,她看似不起眼但还是能让人留下印象。只不过,却是一种很难说得清楚的奇怪印象。
尤琛自问,是不是在得知了那个女人在劳动营内的身份和她所经历的事情后,自己才会对她有那种莫名的畏惧感呢?不,不是这样的,他在认真地思考过后,还是下了这样的结论。在第一眼看到阿尔缇玛.梅策尔格的时候,他就直觉地不喜欢对方。那个时候,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可能是由于父母想撮合他们的缘故所以自己才会心生厌烦。但现在再去回忆,尤琛发现,自己对那个女人的畏惧感,恐怕就与哥哥所提的一样。因为那个女孩像是对一切都不在乎、十分恬静的模样,可是只要人们没有注意到她,她就会用一种说不清、看不明的眼神,一直在注视着这些人。那神情,就好像是人们是蜂房里忙碌的蜜蜂,而她却是一旁可以掌管他们生死的养蜂人……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女人!
尤琛在椅子里换了个姿势,但是他并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因为那段久远而突然的记忆,让他此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有余悸。在看到那些摄像带中片段的时候,尤琛甚至不觉得那里面的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可怕,只是过分冷静,可能是由于她一直都躲在镜头后面的缘故吧。不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就不同了,尤琛可以肯定,当时还只是一个16岁少女的她,给自己以颇难受的感觉。倒不是说对方眼中心怀恶意或是别有用心地打量着他,而是她似乎天生就是那样的人,天生就会用那样的眼神去凝望人。这样一想,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倒确实跟医生这样身份很相称。一样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冰冷、令人弄不明白而且感觉不愉快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那个女人的家庭吗?不,她的家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想到这儿,尤琛忽然苦笑了一下,因为他联想到了自己。自己的家庭,在外人眼中,不一样是幸福美满吗?但是实情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尤琛心想,要想弄清楚那个女人是如何加入禁卫军并且到劳动营以军医官的身份去那儿工作,也许她的父亲梅策尔格元帅会在其中起到一些作用,也许是——帮自己的女儿谋取了这份工作?尤琛对梅策尔格家男主人的认识不深,不过他记得对方是一位对身份地位相当重视的人,这样的人,似乎不会乐意看到女儿抛头露面到外界——尤其是到他所在的军队里头——工作,这不符合梅策尔格的作风。事实上,就尤琛所知,军队高层的将领中,梅策尔格这类军人多得是。她的家庭也许对于她的工作并不怎么重视,自然也不怎么了解,那么要想从他们嘴里搞清楚阿尔缇玛的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可是,到底该从哪儿下手呢?如果可以,当然最好是从劳动营原地——也就是案发现场——入手调查,可是他没法到那儿去,而且更令尤琛在意的是,那小纸条上的警告字句:
“到此为止。”
很明显的,那个拿走证据的人是在警告他们,这点尤琛相信不会有错的。不过现在想一想,这字句除了警告之外,不也证明对方是不希望他们继续了解那件事的内情,不希望跟他们交手吗?尤琛下意识地摸摸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在那次之后,他还是头一次意识到对方的用意。那个人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从对方留下警告字句来看,既可以说是命令他们停止调查,但同时不也可以看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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