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瓦纳才恍然大悟,他连忙敬礼,一边说:
“晚上好,长官!”
“晚上好,瓦纳。你们也一样,别站起来,躺下、躺下,不然就没法取暖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团长尤琛.弗莱德中校。他身后只跟着他的副官哈根,显然是刚从团部所在的房子出来,到各处去察看的。虽然尤琛并不介意士兵们跟自己躺着说话,可是还是有士兵坐起来迎接这位长官,动作不大利索地向对方敬礼。尤琛和哈根好不容易才从士兵的脚、身上跨进他们之中,勉强找了个地方靠着。哈根盯着那些少年士兵,而尤琛已经看向汉达施,说:
“那些征兵的人和那些教你怎么开枪的人,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你们的年纪还太小,不应该到战场上来吗?”
“不,不是的,长……长官,”听到团长跟自己说话,汉达施的舌头都变得迟钝了,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冻得太厉害了。“这是我们的义务,我们要为国出力,现在帝国最需要军人,而我们能够成为军队的一员,是我们的……的荣誉。”
这番话既有他自己的感想,也不乏从宣传中听来的词句。尤琛没有表态,只是又问:
“那你的家里人呢?他们也同意你参军?”
“家里人……都……都不在了……他们已经、已经……”
汉达施突然说不下去了,如果不仔细听,还以为他说话的声音太轻,以至于被吹进来的冷风的风声所压过了。但是屋子里这十七八个人都知道,他是因为哽咽了所以才说不出话来。刚刚还曾经与汉达施斗嘴的另一个少年士兵,此时对他们的团长说:
“我们的家全都被轰炸了,一点也不剩。我家里除了一个姐姐因为嫁到外地,其他人都死了,是市政府的消防员将我爸爸妈妈从废墟里拉出来的,他们被人抬上车子,车子上还有好多跟他们一样烧焦的尸体——我还看到里面有我的邻居——然后就被拉走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过爸爸妈妈了,连他们葬在那儿都不知道。汉达施的家里人一个也没逃得出去,那天是深夜,大家都睡得正香,连防空警报也没听清。我赶过去的时候,汉达施一个人光着脚站在房子外头……”
他还没说完,大家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是在瓦纳的怀中,那个少年士兵极力压抑住的啜泣声。他浑身颤抖,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寒冷的关系,而是伤心的缘故。他的哭声在沉寂的破房子里显得更加清晰,而他的同伴也低下头,默默地流泪。有好几个少年士兵可能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相同的遭遇,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即使是成年人,在悲痛欲绝的时候都会伤心不已,更何况他们只是孩子、一群因为战争而不得不来到前线的孩子。奥登尼亚被敌国联军的空军轰炸得几乎是体无完肤——尤其是那些大城市,现在更是处处惨不忍睹——它的平民们更加无法逃脱这样的噩运。不仅是这些少年们,哪怕是成年的士兵都有过这样惨痛的经历。只不过他们将这些藏在心里,默默地等待着伤口愈合罢了。现在听到这些孩子们的哭声,让他们也想起了那些不忍回忆的情景,因此都不禁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他们的耳朵旁响起了尤琛的声音,他听上去既不像刚才那样平静,但也不像少年们那样激动:
“要是那些人敢下来,我们要用一片碎玻璃将他们剐了!”
他所说的“那些人”,就是指负责策划战略轰炸和进行轰炸任务的敌人。太过年轻的士兵用模糊的泪眼看着他们的指挥官,而只有一旁的哈根才知道,尤琛此时的心中,隐藏着怎样的愤怒、无奈和悲伤。
现在自己的家有没有受轰炸呢?要是轰炸的话,家里人是不是来得及逃出去呢?不知他们要是躲进了掩体或是地下室里,会不会出别的什么意外呢?不止是哈根,这些来到前线而如今进退两难的奥军军人们,恐怕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对于家人的担忧和牵挂,都无时无刻地徘徊在他们心底。
“就算老婆将孩子们带到了情夫家里,也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无事。反正,那个家就算不存在了,可孩子们依然是我的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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