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禁卫军军官因为在抢修电力系统的时候,被附近的爆炸波及,整个人浑身是血,痛苦地在帆布担架上辗转叫喊。看到他那个样子,再看到大人们那惊恐的神色,一下子让小威廉想起了自己在遭受轰炸的大街上看到的场面:人人都在哭喊、有的人在流血、有的人被别人踩在脚底下、还有的人没了手脚想要将自己断掉的手臂捡起来。那一幕他曾经在从学校回家的途中意外遇见过,没想到,现在来到这里,居然又与那时的情形如此相似。
男孩看着这可怕的场面,悄悄退回到走廊的拐角处。他坐在台阶上,脑袋里全是那些可怕的画面。他头一次如此切身地感觉到,“死亡”这个字眼,离他们并不遥远。更为可怕的,倒还不是死亡,而是在死亡到来前、那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折磨。威廉越想越怕、越想越揪心,他干脆将脑袋埋在手臂的包围中,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忘记死亡的威胁。
有人走到了威廉身边,男孩抬头一看,发现是奥尔加。对方看到他,皱了皱眉头,说:
“你坐在这儿,会挡路的。”
威廉不理她,继续用双手抱着自己,好像想让自己暖和点似的。奥尔加看到他这模样,又听到不远处那些动静,看到走廊上那些被抬进来的伤员,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和男孩一样坐在了台阶上。威廉带着难以控制的颤抖说:
“你说过,我们都会死的……死……就是指现在这样吗?”
“差不多吧。”
“我不要死……你是路德尼亚人,所以才一点也不害怕吧……因为,妈妈说了,那些高地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杀人,而且他们最想杀奥登尼亚人……”
奥尔加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了:
“路德尼亚人,是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人……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威廉有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因为他认识奥尔加以来,对方可不像是那种会有耐心给小孩讲故事的温柔姐姐型的人。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点了点头。在没有电力照明的阴暗的地堡角落里,一个少女为一个小男孩讲述着一段故事:
“在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很小的女孩,她在比你更小的时候,就住进了一座学校里。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接进这么奇怪的学校里。那座学校,在一个小岛上,那儿除了学校的校长、老师和几个做杂务的员工之外,就只有一群小孩子了。他们都跟小女孩一样,不知道父母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他们必须要进来这座学校里学习。学校教给他们的东西很奇怪——这是后来有的人才知道的——不是教他们唱歌画画和课本上的东西,而是教导他们要如何为这个国家‘献身’、‘奉献’,而为了那些献身和奉献,他们学的东西更加古怪。可是他们当时一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能按照大人的话去做……”
威廉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听得非常入神。当奥尔加的话稍一停顿时,他小声地问:
“为什么大人们不教他们唱歌画画呢?也不教他们做游戏吗?”
“那里也有游戏,可是跟你们的游戏完全不一样。他们学的那些东西,全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为国家‘奉献’。而到了后来,他们就被教导,要为了‘伟大的伊万斯基’奉献,如果谁不那么做的话,就是国家的敌人和人民的叛徒。他们在那些大人的鼓励下,当然没人想当叛徒,可是那些孩子在长大的时候渐渐发现,这一切都似乎很有问题。因为他们跟外边的小孩子完全不一样,别的孩子可以学很多很有趣的东西,而他们学的……都是些让外头小孩子根本不明白的东西。小女孩他们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他们没有爸爸妈妈,而且学校的校长也总是对他们说‘你们必须要纠正上一代的错误,只有这样,才是革命的一分子’。长大的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不知该怎么办。而这个时候,老师对他们的要求更严格了,要是做不到什么事情,他们就要受罚,而有些受罚的孩子,从那之后再也没人见到他了。直到有一天,有人在小岛的一个地方,发现了他的尸体……”
听到这里,威廉吞了口口水。奥尔加没有看着他,因为她现在好像在看着很遥远的地方,而不是坐在一个充斥着幽暗与绝望气...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