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的男人,正在端详他对面那个瘦小的男人带来的,约莫六七岁大的小男孩。
“嗯,还不错。”健壮的男人说,“会不会唱戏?随便唱一句试试。”
男孩长得相当好看,圆圆的大眼睛,浓黑的眉毛,他怯生生地不敢抬头,往瘦小的男人身后缩了缩。
“叫你唱你就唱!”瘦小的男人有些不耐烦,将男孩一把拖出来,顺手在他后脑上用力拍了下。
男孩脸上,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愤怒的神色,思索片刻,铆着劲唱了句,音调还颇高,虽然脖子上青筋暴起,但声音,却是十分清亮。
“好!”健壮的男人听了,显得相当高兴,拿出个鼓鼓囊囊的纸包递过去,“点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瘦小的男人接过,猥琐地点头哈腰,揣好纸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爸……”男孩想去追,跑了两步,似乎想明白了,神情落寞地又走回来。
健壮的男人拍拍他的头,说:“姓丁是吧?你在我这儿排行第七,以后,就叫你丁小七。”
男孩乖巧地点点头,轻轻说:“是,师父。”
眼前倏地又是一片雪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耳边便响起一阵嘈杂的人声。
这次,是站在戏院门口,门边贴着张红纸,龙飞凤舞地写着“今日剧目:扈三娘,主演:丁夏云”。走进去,发现这就是刚才看到的戏院,里面已是座无虚席,就连走廊上,也站满了人。
人群蓦地爆发出一阵喝彩,原来,戏开演了。
台上正拉着架式的刀马旦,也正是现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这个。
眼前再次一片雪白后,场景如走马灯般一幕幕掠过,丁小七十岁左右的时候,他身后跟了个不断叫着师哥小男孩。两个孩子一起下河游泳,一起掏鸟窝,一起撒尿滋蚂蚁,一起捉蟋蟀,练功没有练好,也一起挨打、挨饿。
丁小七在十六岁时,以“丁夏云”的艺名首次亮相,他演的扈三娘大受欢迎,于是,戏院纷纷向他发出邀请,而他走到哪里,哪里便必定场场爆满。
那个叫他师哥的小男孩,在他成名后的第三年,也出道了,起名叫沈秋桂,专演青衣,尤其擅演窦娥。
沈秋桂并没有像丁夏云那样一夜爆红,他也并不在意,该练功时还是练,该演出时还是演,就这样,到几乎一年以后,才渐渐有人认识他。
也许是人们看腻了喧闹的武打场面,也许是人们不再喜欢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情节,慢慢的,喜欢沈秋桂的人越来越多。几个月后,他用此生赚的第一笔“巨款”,给师哥买了一个银枪头。
可丁夏云在演出时,看着不再满满当当的戏院,心中竟升起一阵嫉恨。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嫉妒曾经如此亲密无间的小师弟,而这嫉妒,如烧开的水般不断翻腾,愈演愈烈。
“师哥,馨美戏院邀我下月去演出呢。”吃晚饭的时候,沈秋桂兴高采烈地说。
丁夏云一时如遭当头棒喝,原本,这家很有名的戏院是该邀请他的。
越是这样想,嫉恨越是强烈,到睡觉的时候,直烧得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身,看到身边鼻息平稳的沈秋桂,心中蓦地浮起一个念头。
杀了他,杀了他馨美便会邀请自己去演出了。
丁夏云的手,突然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那是沈秋桂送他的银枪头,他很喜欢,即使睡觉,也要放在枕边,现在,鬼使神差般,他缓缓举起枪头,猛地刺了下去。
沈秋桂闷哼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短促地叫了一声,便被随之而来的枕头捂住了整张脸。
而在第一下刺过之后,丁夏云便像是失去了理智,即使沈秋桂早就没了声息,他仍在一下又一下地刺着,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直到闻声赶来的师哥们大喝一声,他才如梦方醒。
大家看着满是鲜血,一片狼藉的房间,目瞪口呆。
丁夏云前所未有地害怕起来,顾不得满手满脸的血,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疯一般冲了出去。
眼前,所有的场景都消失了,只能看到丁夏云跪在地上,一边失声痛哭,一边不断叫着小师弟。
哭了一阵,他颤抖地举起银枪头,朝自己的心窝刺去,但在枪头接触到身体的瞬间,那手,又软软地垂下,随即,他更大声地哭起来。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来,不要害怕,跟着我,我有办法让你的师弟活过来,让你继续以前的生活,只要你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