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是朕真的有心想拖,也没有办法呢……”
“陛下的意思是?”
端木兴不语,望着窗外,仿似出神;而眉宇间那种生动得近乎诱惑的期冀却慢慢淡去,一点一点回复了大赵天子固有的高深莫测。良久,在霁月已经不以为关于这个问题还会有什么回应之后,他却终于开口:“朕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里政务上头……倒似楚卿在逼迫朕一般。”
这话有些怪异了,且端木兴以前从未和霁月提起过关于朝政上的问题,刚刚的僭越又招来罚跪,她哪里知道该如何接口?幸好端木兴没有教她为难,只自顾自说了下去。
“楚卿从小在楚缙身边长大,向来在为人处世上最会掌握节奏——他如何与朝臣们相处朕不十分清楚;但他在朕身边的时候,最能够让人觉得舒服——多数时候他不会主动去要什么;而若有目的要达到,他也总是能够让人轻而易举接受他的观点:这里面他会耍些小心机小手段,但不会让人厌恶,总是适可而止,从来不肯强出头……
“可是最近却都在改变。”皇帝陛下略蹙了眉,带些疑惑,“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懂得朕需要什么,看得到朕的下一步;可是行事风格上却带了几分激进,有些不回头的决然……前头扳倒王英,还能说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那么和张谔携手清理官场,就有了些冒进;至于如今居然惹上卢太傅——便完全是站出来引导形势了。
“对于臣子而言,如此的风格迥异,”端木兴没有回头看霁月,也知道这个侍女根本不敢发表任何意见,“一般来讲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什么压力使其感到急切,又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因此不得不激进;二么,就是有了不轨之心了……”
不轨之心?听到这个,霁月微微打个寒噤……是晨起的风有些冷了么?
“当然,楚卿是不可能有什么不臣的念头的,”说到这里皇帝陛下顿了一下,又继续,“所以只能是第一种——可是朕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那么急?是因为他的病?是因为什么人?或者说,是真的打算要离开了?”
又是沉默。
“所以朕也不能无休止再拖下去。”端木兴“啪”地放下窗扇,回眸时带了几分决断后的轻松,“若是最近鲁老头儿能够赶回来,楚卿病情再好几分,就赶着将这件事情了结了吧——尘埃落定,朕也好静下心来处理朝廷上的事情。”
霁月知道这些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自然还是不敢接话。
皇帝陛下也止住了话题,伸了手由着霁月替他更衣。外面天色已经大明,整整一宿过去,皇帝陛下的神色却也不倦,且眉目间又明显较杨鸿渐离开时舒展了很多。霁月知道他是心中烦扰倾诉一番之后得到排解,也自暗暗快慰。
皇帝陛下换的是外出的襕袍。若照平时,此刻早已经过了要上朝的时分,可如今圣驾在外,朝会自然也免去,那只剩了一个人的“内阁”更是已经来过与皇帝通宵“理政”;这个没有嫔妃的皇帝其实应该是很闲的,至少不会连补眠的时间都没有——霁月待要说什么,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今日那场罚跪实在是印象深刻,让她知道她对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似乎还是并没有多么了解。
端木兴却注意到了这个寝宫女官的欲言又止。趁着心情不错,便笑道:“霁月,你知道韩昭侯和曹阿瞒杀近侍的故事么?朕向来欣赏你的,便是守本分这一项。”
说罢,也没有等她答话的意思,自顾走出去。外面自有内侍迎着跟上。
霁月看着皇帝陛下的背影,噤若寒蝉——果然,开始的那段罚跪是有原因的。
她因为是庶女的缘故,从小性格内向,素来深居绣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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