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心中一阵难受袭来,半日,终于低低问道:“书雨,你追随我到今日,权势也算是一时无二,为何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样的事儿出来?”
书雨苦笑道:“娘娘,奴婢何曾不知道满足?昔日奴婢也曾想着要隐忍一生,不参与者宫闱斗争,是娘娘激发了奴婢的斗志,奴婢从此追随娘娘,为娘娘出力谋划,不敢有半分懈怠之处。可是这是娘娘微时。等到娘娘当真成为权倾天下的一国之母,奴婢却又觉得凡事束手束脚,总觉得有满腔的才情没有发挥的地方。每当奴婢劝说娘娘做一件事儿,而娘娘又不肯做时,奴婢心中便会觉了有极大的挫败感,于是我就想尽一切办法,把我想要娘娘做而娘娘有不肯做的事情促成事实。却没想到这么一来,奴婢就铸成大错。但是错既然已经铸成,又有什么法子?”
我听了书雨的话,十分感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今日的书雨,与昔日辅助我的书雨,已经完全不似一个人了。可是想想往日我寒微之时,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对我不离不弃,肯为我出谋划策,甚至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我生命的,也不过书雨、冰凝、明月欣儿几人而已。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书雨。若是处置了她,恐怕我这一辈子心里头都不会安生。可是若是不处置她,我这心里头恐怕更不会安生。书雨借机杀了那么多人,而那些人,都是父母生养的,难道我可以无视么?我也不知道。
明月欣儿与冰凝相视无语,想必她们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吧。书雨一方面是她们的姐妹,另外一方面又做了很多错事。她们看着我怔怔的,也不说话,
我正为难时候,书雨忽然笑道:“娘娘,以后恐怕我就不能陪伴娘娘左右了,只求娘娘放过飞花、逐月她们吧。她们跟着我做事儿,听从我的命令,所做的错事,都由我一人承担。我已经铸成大错,娘娘若是不知道,那也就罢了,可是娘娘如今已经知道,我是不能教娘娘为难的。”说完,书雨她身边的假山上撞了过去。紧接着,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的身子,慢慢软倒在地上。
那一刻,我相信只要冰凝愿意阻止,她是可以阻止的。但是她没有。我想,她也不想看着书雨当真被处死吧。因为书雨所犯下的罪过,除了死,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逐月和一个宫女,唤道:“姑姑!”可是书雨已经完全听不到了。我的心中,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悲痛涌上来,说不出的空虚。曾经,那个一度帮助我、扶助我、支持我的书雨,到头来,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而这,又是哪个造成的?
我对逐月招手说道:“把你们姑姑好生安葬了吧。书雨家中还有什么人,传哀家的命令,上次黄金千两,让她的家人好好度日。免得她在泉下也不安心。”
逐月答应着去了,明月欣儿对我说道:“姐姐,我扶你回去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看。”我答应着,明月欣儿和冰凝扶我回长庆宫。冰凝的话,我又想了起来,她说每个人对自己的亲人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就像是书雨,虽然明明知道她做错了那么多事儿,可是一想到从此再也不能见到她,我心中便是说不出的难受。
而从今以后,我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又少了一个。我依稀记得当初的含墨、小合子,我记得我当初给皇上上书,所为的无非就是保护我身边的人。到了今天,我已经权冠天下,却不能保护得了我身边的人,这其中的痛楚,又岂是能对外人道的?
回到长庆宫,明月欣儿劝说道:“姐姐,事到如今,谁也不想的,你不要难过,不要和自个儿过不去,要不然书雨姑姑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不会安心的。她今天选择了自尽,无非就是不想让姐姐你太为难。姐姐千万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才是。”
我缓缓点点头,说道:“书雨跟着我,这么多年,没想到刚刚安定下来,却又活不成了。哀家一想到这些,心中就觉得几近断肠。”
明月欣儿和冰凝陪着我,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离去了。
夜深时候,我对着幢幢灯影,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我记得我初进沉鱼轩的时候,书雨并不肯帮我,于是我略施小计,让她向我臣服。从此之后,书雨就对我死心塌地。在我落难浣衣署的时候,是书雨想尽法子帮着我,护着我,含墨和小合子的事儿出了后,是她劝说我,也是因为她,我才向皇上上书,重新取回我所得的。
等到回乡省亲回来时候,皇上拿掉我的孩子,那时候我只有一门心思,就是随了我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去了。那时,也是书雨在我身边,婉转劝说我,让我明白很多事,也让我选择了重新活下去。在冷宫的那恶小院里,我们时常没有吃喝。书雨、冰凝和明月欣儿三个,宁肯自个儿不吃,也要想法子让我养的好好的。还有杜林若的事情发生时,书雨明察秋毫,和明月欣儿屡次劝说我,让我小心。她还为我出谋划策,由冰凝出面,揭穿了杜林若的阴谋。
当张道机与卫勤天肆虐宫廷,我孤立无援时候,书雨又几次三番给我出谋划策。到最后卫勤天与张道机的阴谋被揭穿,书雨也是劳苦功高。我一度为了保护我身边的人,才去争权夺势,但是一旦我身居高位,死在我手中的,却仍旧是我身边的人。
书雨的事情发生后,我大病一场,很久都不能起了床榻,过问朝中的事情。朝廷的事,我就暂时交给崔文杰与秦兰亭还有袁震东三个人一起处理。崔文杰与秦兰亭都是忠臣,我是知道的。袁震东按理说原本应该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事实上,他却是我最忌讳的人。我把权力三分,也无非是想压制他的势力。
袁震东心中,甘心不甘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边关的兵马,已经被袁震东所操控,要是朝廷朝政再为他掌握,那么他的权势,就连当初的明天鹤也比不过了。我曾经衡量过应该怎么来对付袁震东。袁震东心中,对我仍旧是顾念着一分情分,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赶尽杀绝。可是,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袁震东势力坐大,威胁朝廷。我与薛巡孤儿寡母,若是袁震东学习曹操“挟天子以令天下”,那么到头来,西宋江山就会再一次万劫不复。
我在暗中扶植海东青的势力,我知道海东青对朝廷忠心耿耿,我虽他很为器重和重用。私下拨给他大量的银两,让他兴办他的侍卫,保卫京城和皇宫。若是当真有一日袁震东起兵谋反,起码京城的驻军还是固若金汤,要想攻下京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头脑并不曾糊涂。我特意派了一些人私下去监视袁震东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有什么越轨的地方,我一定会想法子来诛杀他。虽然,昔日我与他也是青梅竹马,情深意重,到后来他又屡次帮我,可是在我儿子薛巡与袁震东之间,我一定会选择薛巡。因为薛巡是我一切的希望,也是西宋王朝所有的希望所在。
我一直担心有事发生,所幸我派出去的探子纷纷回报,说袁震东并没有什么异动,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就是在朝堂之上,与诸位大人商议国事,也很尊重崔文杰与秦兰亭的意见。我对这个答复很满意。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暗暗担心,一切是不是只是袁震东在做戏而已。我觉得,人一旦到了某个权力的巅峰,去思考问题,就会瞻前顾后,要顾忌的地方很多很多。
过了一段时候,一直到秋天,我的病情才好些了,就陪同薛巡一起上朝。这日朝堂之上,所奏请的无非就是一些平常事务,却有秦兰亭说道:“皇上,娘娘,今有山西巡抚前来,有事要奏请娘娘皇上。”
我略微沉吟,山西巡抚是地方大员,擅自离开管辖地方,前来京城,到底有什么事儿?于是,我缓缓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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